結果想什麼來什麼,糖果屋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英雄小女孩闖了進來。
小女孩長著一張陳柯的臉。
“……”
算了,改為英雄長著一張陳柯的臉。
陳柯將他從女巫手中奪了過來,然後拉著他跑出了糖果屋。
逃亡的路上,森林上空飄潑而下的酸雨透過碼頭輪渡的渾厚鳴笛,遠方蔚藍平闊的海水開始翻湧倒灌,所有場景都像熱帶雨林中瘋長的植物一般繁雜又混亂。
刀子、紅酒、玻璃片相繼從頭頂落下,隨著陳柯身上的豔紅一齊紮進楚歸棲的心窩裡,浹髓淪膚,他感覺自己被酸蝕削刻成了一具骸骨。
他們順著那唯一的濕濘小路一直跑,他們跑出了森林,跑出了城市,路過燈紅酒綠的門店,路過巷口被雨水打濕的廣告牌,踩著飄落滿地的紅白購物雜志,最終被逼到了斷崖海岸。
海水擊撞而來,蕩起百米透白如雪的浪花。
從始至終對他緊抓不放的陳柯卻在此時松開了他的手,變成了一尾熱帶魚落入了海水之中,再不見蹤影。
於是,楚歸棲沒能被拯救。
他中了女巫的詛咒。
他的心髒被海浪拍成玫瑰壓花,連同著那個美好的稱呼一起,猩紅被卷進鹹濕的風中,而身體則泡在水中變成了一顆發黴的爛蘋果,像祝謙那般醜陋、漚爛、皺巴巴,然後不斷地下雨,不斷地自果皮中溢位爛甜的汁水。
最終榨幹的殘骸和枯皮被雨沖進水裡,又被水沖進髒臭的下水道。
幾經波折後,他殘留的、未被分解的機質,終於流入了海洋。
他沒能找到熱帶魚。
他的童話沒能得到一個好結局。
楚歸棲不喜歡海。
楚歸棲討厭海。
陳柯自後半夜醒來,感覺自己胸前沉重,有些發悶,意識恢複清醒間,耳邊湊來一絲溫熱。
房門不知何時被人開啟過,有人因噩夢光著腳抱著小被褥過來找他。
“……小媽。”
黑暗中,陳柯與趴在自己懷裡的楚歸棲對視,見他張開口,像叫殷時序那般帶有極致且唯一粘稠感情地小聲叫道——
“媽媽。”
幾秒沉寂。
身上人柔軟的大腿與他緊密相貼著,微涼軟嫩的腳尖往他褲筒裡鑽了鑽,帶著一種不自知的勾引,輕輕踩蹭他的小腿。
陳柯輕易抱住他,抬手撥了撥他的流海,夜色中聲音輕啞,“叫誰媽媽?”
“叫你。”
楚歸棲從他身上翻下來,抱著小被子倒在他身旁,“我做噩夢了。”
二人的對話在漆黑如水的空氣中格外安和寂寧。
陳柯側身摟住他的腰,有些松亂的額發虛落眉間,垂眸看向他。
楚歸棲湖水般的眼中載著一場詭譎盛爛的黑色日出,黏膩濡濕地吸住人的視線,無聲仰了仰下頷,鼻尖輕輕蹭蹭他的鼻尖。
“肯定是因為你給我買的泡泡機,彩色泡泡它們吹到我,我就做夢了。”
就夢到你了。
陳柯的呼吸不自覺錯亂一拍,又被他自己壓得發沉。
一個溫熱又深沉的吻落在眉間,片刻分離,楚歸棲幽黑的瞳孔慢慢放大,有些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他真的想當我媽媽。
他都這樣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