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異世穿越而來,從未受過帝王教育,不通朝政,不懂軍法,在京郊外的那一次主動進攻是寧詡不眠不休籌謀幾個晚上才下定決心去做的,卻也失敗了。
在昭國百姓眼裡,先皇領兵在燕國土地上贏下的功績,不過短短半年,就在新帝手裡敗了回去。
於情於理,他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更不是個明君。
他雖已努力過,但也沒能扭轉乾坤。
“是功是過,都該交由世人評判。我既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應坦然接受一切。”寧詡又說。
聞言,段晏深深地看著他,像是要直看進寧詡心裡去,良久後才垂下眸,低聲道:“你果真與那宣王不同。”
寧詡沒聽清他說什麼,下意識哼了一聲:“嗯?”
段晏搖搖頭,語氣從容地說:“那宣王狼子野心,留他在京中,始終是個禍患。就算不提什麼功過是非,就單是讓他能時不時挨近你,我就心裡不舒服。”
“我讓夏瀲派人送他出城,留了一命已經是開恩,陛下若是心軟,大可現下就派宮中禁軍去把囚車追回來。”
寧詡:“……”
人都被你以朕的名義攆出去了,還能再迎回來?
寧詡想了想,對寧閬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對他做過的不少事更是頗感惡心。與其把人關在大牢裡一輩子,不如就叫他去北境待著,除了氣候苦寒些,倒也餓不死。
“走都走了,”寧詡無奈道:“隨你吧。”
話說出口,寧詡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味。
這裡是大昭皇宮,他還是名義上的大昭皇帝,為何反而像是段晏在當家作主?如此可惡!
寧詡神情一變,冷哼道:“但此事先斬後奏,把朕置於何地?”
段晏點點頭,竟能淡定自若地回答:“陛下說得在理,往後若有要事,必先稟報陛下,否則就是瞞君大罪,把主事者拖出來打幾板子才行,我燕國一向都是這麼做的。”
寧詡:“…………”
人至賤,則無敵。
臉皮賤如段晏者,天下無敵。
在禦書房的夏瀲輕輕打了個噴嚏,覺得身上有點冷,不由得又披了件外袍。
這一日晚膳後,太醫院來了人,用食盒溫著一碗褐黑色的藥。
史禦醫歷經幾個月的鍛煉,心理能力已然強勁了許多,但提著這食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底裡有幾分發虛。
不管怎麼說,這裡面裝著的可是……
“陛下,太醫院的史禦醫來了。”宋公公朝殿內的兩人稟報:“說是帶了先前下旨吩咐研製的藥湯。”
寧詡剛用完晚膳,正在看夏瀲帶過來的一批摺子,聽見宋公公的話,愣了一下:“讓他進來吧。”
他下旨叫太醫院研製什麼藥湯了?
段晏現在不在,據說是出了城,去了郊外的燕軍大營,夜深了才回來。他身為燕國皇帝,平日也有不少事要處理,寧詡不知他是如何擺平了燕國的丞相和其餘臣子,成日待在昭國皇宮中的。
史禦醫進了殿,瞧見殿內不僅有夏瀲,還有宋公公等一幹宮人,遲疑了半天,欲言又止。
寧詡更奇怪了,於是說:“小青,你先回秋水苑休息吧。宋公公,你們出殿候著。”
夏瀲並不多問,收拾了東西便告辭離開,等宮人都盡數退了出去,寧詡才望著史禦醫,問:“是有關孩子的事情?”
他這幾日吃得不算少,狀況也趨於穩定,身上沒什麼不自在的,又要換新藥湯麼?
史禦醫點頭,跪下後把食盒放在身前,開啟蓋子,露出裡面的那小半碗藥,低聲說:
“陛下,這是太醫院花了幾天時間研製的……落胎藥,服用後半個時辰內即可見效,於男子女子都無甚太大損害,只是小産後要配合其他幾味藥材溫養身體一月,方能去除各類後遺症。”
寧詡神情一滯,有些措手不及。
——落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