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便擺擺手,清退了宮人,勉力走直線到即墨影身旁坐下了。
“你深更半夜到我房中,沈仙尊不會誤會嗎?”國君往椅子上一斜,跟他開了個玩笑,若是平時清醒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跟即墨影聊這種話題的
提到沈陌離,即墨影的神情瞬時溫和下來,坦然笑笑:“不會”,這自信的態度讓國君眼中劃過一絲不自在。
接著即墨影斂去笑意,正色道:“近日南邊大汛,都城是否接納了很多從蕪城一代來的落難書生?”
國君聽他突然提及正事,正了正襟坐直身體道:“不錯,前幾日奏章中確是有提到過此事。”
即墨影慢慢在國君寢宮中踱步:“這批書生中,有人用假戶籍混入了驛館當賬房,借算賬之便偷記官員往來密信”
“你是說……”國君蹙眉猜到:“其中有人並不是書生,而是別有所圖?”
即墨影不答,只是繼續道:“只要有合適的時機,讓他接近你的權臣……”
國君的神色漸漸嚴肅,酒意已醒了大半。即墨影走到寢殿的盡頭轉過身來,直直看著國君的眼睛道:“比如說兵部尚書,他最近不是患了頭風症?若是此時有個自稱能妙手回春的醫者能治他的病,還是個滿腹經綸的才子書生,那豈不是讓尚書大人覺得自己撿到了寶,遇見了個難得一見的人才?”
國君面色漸漸發白,低喃道:“待此人逐漸取得兵部尚書信任後,成為他府中幕僚…那離我大寧的軍機就近在咫尺了”
“這兩年邊陲來犯好幾次了,打不過,總要想些別的辦法”即墨影似有所指:“這路子,國君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國君臉上青白一陣,縱是為了大寧國的安定,舉國上下也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但即墨影雖然名義上是大寧的國師,實際上更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若不是當年在趙巖死後,即墨影主動提出守護大寧百年,以慰先人之靈,要請妖界之尊給他做國師,國君是想也不敢想的。
孰輕孰重國君還是能拎的清楚,很快按下自己的情緒,撿重點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大寧出現第二個趙巖,也不會步古安的後塵”
聽國君提及趙巖,即墨影冷峻的神情稍有緩和:“趙巖之事,還是謝謝你,讓小君親手得報大仇”
國君笑笑:“他不僅是你弟弟,也是我從小看大的義弟,這點小事不過順手人情罷了”
即墨影點點頭,妖族貫有擅佔算卦之能人,他日前接到巫妖遞上來的卦象,喻示大寧即將面臨著細作之禍,這才臨時決定來赴這場宴會。
辦完正事,即墨影也沒什麼可和國君交流的了,轉身就往殿外走,國君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感慨,藉著微存的酒意朗聲道:“國師對大寧之恩,孤一直感念於心,不知下次相聚要等到何時,孤再請國師吃酒如何?”
即墨影頭也不回,步履不停:“不必掛懷,我答應護佑大寧百年,有我的因果。大寧若有事我自會出現,國君還是期望少見到我為妙!”
國君話語一噎,又聽到即墨影遠去的聲音帶著涼意:“國君後宮粉黛無數,還是好好看看自己的佳人,多開枝散葉,早日擇優而立,大寧方能百年長青。若膽敢再惦記別人的東西,就要好好考量一下後果能不能承擔!言盡於此,畫我帶走了……”
短短幾句話蘊藏靈力,即使即墨影人已離開,卻依舊字字清晰鑽進國君耳朵裡。國君腦中嗡的一聲,頭皮發麻。
這個“別人”是誰,惦記的又是什麼東西,在國君慌忙奔到寢殿的盡頭,開啟暗格,望著空空的儲物盒時,徹底確信了:妖尊發現了他暗藏的秘密,帶走了他藏於暗室的,沈陌離的畫像,並且發出了最後的警告。
刺骨的夜風卷著碎雪撲到國君身上,他打了個寒戰,出了一身冷汗,酒徹底醒了。
玉澤池前
沈陌離長身玉立,站在漫天白雪中,衣擺墨發隨風飛揚,與碎瓊亂玉融成一片,構成一副即墨影眼中最美的畫。畫中謫仙一樣的人物聽見聲響,朝他看來,淺琉璃色的眸中映著即墨影漸漸走近的身影,展顏輕笑,冰雪消融:
“阿影,是你回來了”
即墨影緊了緊手中握著的沈陌離畫像,悄悄收進乾坤袋中。就算再精工細作的丹青肖像,又怎能及他之萬一。
我的阿離,無與倫比
他跑起來,奔向風雪裡等著他的師尊,擁入懷中,落下深情一吻。漫天冰雪,寒風呼嘯都驟然寧息,只剩下即墨影微喘後柔情萬千的一句:
“阿離,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