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面
水光粼粼的湖面上漾起一圈褶皺,樹上掉下來的殘枝敗葉被水波推積在岸邊。
魏婧玲真見到了樹下踱步的人還是難免身體僵直了下,“導師。”
十分鐘前提前出門赴約的魏婧玲收到了林瑤娟的訊息,說關於論文的事情和她聊聊,自己在學校人工湖邊等她。雖然研究生的問題有葉華的幫忙,但是自己也不能就什麼也不做了,凡事要做好兩手準備,看了時間還早,魏婧玲沒告訴祁妍直接就去湖邊。
“來啦,關於論文的事情,上次我和你說的考慮的怎麼樣了?”林瑤娟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樹影裡邊,言語中夾帶著故作親和的笑。
魏婧玲本來就不抱希望,僅僅是出於師生禮儀才來見她,看她還是想打自己的論文的主意,心裡最後一份尊師顧念也沒了。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會讓出屬於我自己的榮譽。”魏婧琳言語裡是不容動搖的決心。
“婧玲啊,人還是要多聽長輩的話。我的名字在研圈也是一塊敲門磚,照我說的做,你的路會好走很多的。”明確的拒絕讓林瑤娟眼角一抽,卻不得不強行拉起自己的嘴角,畢竟還有幾天就要評職稱了。
“林導,我叫您一聲導師是尊敬您的職業,可現在看來您擔不上老師這兩字。從大一開始,我競選班委,您直接內定人員;我要參加活動或比賽,不是突然滿員就是時間截止了,唯一一次也是您為了那兩個男生獲獎特意安排的。”
“我時常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討喜,又或是哪裡得罪了您,才讓您處處針對我,可最終還是想不通,您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嗎?”魏婧玲肩膀微微抖動,白皙的雙手微微攥緊,後背崩成一條直線,卻仍保持著平常的語氣和林瑤娟說話。
“針對?我就是在針對你,那又怎麼樣?”林瑤娟收起了假面,身子慢慢從陰影裡挪動出來,“我爸媽在教育界可是泰鬥,桃李滿天下,什麼樣的學生不仰慕我?只有你,一副柔弱的樣子卻又不肯低頭。原以為後臺多硬,結果不過是一個孤兒,你有什麼資格在我眼前硬氣?”
“只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每年都拒批我的獎學金嗎?”
“這是一點,你不知道吧,和你一起比賽的那兩個男生都是教師子女,家裡人知道我德高望重,託我照顧看些。沒辦法,想要他們保研的話,獎學金是必須的。”林瑤娟見威逼利誘都不行,直接把所有的事情攤開講,想讓魏婧玲看清自己的地位,而來求自己幫她。
“原來是這樣。”知道真相的魏婧玲緩緩松開了蜷起的五指,低迷的聲音讓林瑤娟露出一個自得的笑。
獎學金對這些人來說不過是榮譽的加持,可對魏婧玲而言卻是下一學年的學費。上大學後的魏婧玲不是沒有聽說過導師會對自己身邊更親近的學生多加照拂,可她不想那樣去巴結誰,更何況自己還長了一副好皮囊。可是自己再低調自處,是非卻仍然找上門。
想通以後,魏婧玲也不再執著,有人說過,自己很好,這就足夠了。她深吸一口氣後看向晃動的樹梢,“我的回答還是不變,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手臂被一股突來的力量禁錮住,魏婧玲被拽了一個踉蹌。
“你站住,你在自高自傲什麼?”扭曲的五官在一下拉近距離後變得更加瘮人,“你是不是要把今天晚上我們說的話都告訴其他人?”林瑤娟近乎癲狂手腕更加用力,眉尖突起的魏婧玲只想推開她,卻聽見她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哼,就算你去說,其他人也不會相信你。”像是警告又似自我安慰。
魏婧玲左手扭動著猛地朝後想抽回來,卻感到手腕上的力道一鬆。抽手的力道太大産生慣性,腳下一下失去重心,魏婧玲心上一懸,後撤兩步想穩住身體,卻剛好踩在一株腐爛的草上。
“噗通!”
魏婧玲身體仰面跌入湖裡,水不斷朝耳朵鼻子嘴裡鑽。她兩手小幅度地掙紮著試圖穩住身體,兩眼模糊地看向岸上想張口呼救,卻又被灌了一大口水。
湖面上撲騰的人讓林瑤娟腦子一下冷靜下來,她睜著核仁樣的眼睛四處張望,嘴唇也微微顫抖,慌亂看見中幾米遠的地方有一根竹竿。
林瑤娟半跑著上前,卻在伸手的那一刻停下了。她嘴裡喘著粗氣,偏過眼看向湖裡的人,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湖裡的水花卻漸漸平息。
祁妍在寢室換了好幾套衣服,最終選了她們第一次見面那天穿的衣服出門。拇指在螢幕上矯健地律動,祁妍報備自己的出門進度,到提前約好的店門前,手裡還多了一束白色滿天星。
八點半,不算太晚。
小清新的店裡常被情侶光顧,每桌都是成雙成對,獨獨祁妍對面還虛位以待。
手機遲遲沒收到回複,祁妍右眼惴惴不安地跳著。
服務生再次來問點餐需求,卻只有一束白色的花靜靜躺在桌上。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祁妍心裡的越來越慌亂,她直接跑了起來。
寢室、停車場、教學樓,整個校園都沒有魏婧玲的蹤影。
這個晚上兩個人失眠,還有一個永遠沉睡。
天色微亮,校園裡卻傳來間斷的警笛聲,祁妍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