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錢耀輝來過拳館幾次,第一次的時候靖川就注意到他了,白淨瘦弱,在拳館裡是很顯眼的。當時他捧著一杯水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前臺的工作人員正在向他講解拳館的課程。
靖川只往那邊看了一眼,錢耀輝就立刻抬頭,好像感受到了靖川的視線一般,沖這邊笑了一下,然後低頭繼續認真地聽前臺講話。
靖川沒有過多關注這個人,偶爾能在拳館見到,次數不多,應該買的是次卡,有空的時候會過來上兩節課。後來他來的次數多了,靖川越發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他看靖川的視線總是很專注,讓人無法忽視。
錢耀輝第一次跟他搭話是有一次他下了課,當時靖川自己在拳臺打拳,一個白瘦的身影靠在圍欄邊上,拿著兩瓶水。靖川喘著氣,問他有事嗎。
錢耀輝笑吟吟的問:“上次跟你一起坐在沙發上的男生,是你金主吧。”
靖川又說了同樣的三個字:“有事嗎?”
錢耀輝這麼說:“我知道他,江暢。他花多少錢包的你?我也有。”
這不是靖川第一次聽到這種話,自從他掛上江暢的主頁,不止一個人加他的微信,問他是不是模特,想認識一下,有沒有空出來吃個飯。
靖川一律說沒空,不是模特。
那些人有的便不再接話,有的人會說“別啊,就是認識一下,我請客,出來吃個飯”,有的人直接甩出來條件,“一個月一萬,跟我一個月?”
江暢本身是個富二代,找他約拍的價格不菲,約他的人多數也不差錢,圈子就擺在這裡。靖川不得不面對這些江暢帶給他的東西,一次兩次他當做笑話來看,三次四次他冷漠麻木,次數更多之後他心裡煩悶,想為什麼,難道跟江暢站在一起,別人就應該這麼看他嗎?
多牽強,多荒謬。
但事實就是這樣。
其實是靖川自己賭氣,他笑著看錢耀輝,說“他一個月給我十萬,我過得挺好,想讓我跟你,三十萬。”
沒想到錢耀輝眼睛都沒眨,“四十萬,你得隨叫隨到。”
靖川心裡猛地躥上來火氣,看著錢耀輝的眼睛:“滾。”
錢耀輝聳了聳肩膀,還真的滾了。
靖川討厭隨口就是幾十萬的人,靖川討厭他們拿著錢來做這種事情,靖川討厭江暢買東西的時候不看價格,這會讓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想,江暢也是那樣的人。
錢耀輝還是偶爾會出現在靖川面前,沒有再提起錢的事情。
但每次被他看見自己和江暢坐在一起,靖川都會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江暢點來的男模,一個月拿江暢十萬塊錢當鴨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陷入這種困境的,心裡越來越煩,愛好像也被他的這種想法消磨個幹淨。
他很討厭這種現狀。
他跟江暢說自己臨近高考,讓江暢別再總是來拳館找他。
江暢愣了愣,答應說好。
江暢答應,靖川心裡卻並不高興,為什麼答應?因為他可有可無嗎?江暢為什麼喜歡他,因為對江暢來說他唾手可得嗎?
他倆中午就沒顧得上吃飯,回了家靖川的手被家裡人看見,把唐思雲嚇了一跳,連聲問怎麼了,靖川說是摔的,唐思雲問怎麼會摔成這麼嚴重,摔哪裡了能摔成這樣。
靖川說沒事,真沒事,已經去過醫院了。
江暢沒在樓下多耽擱,想上樓,被唐思雲一嗓子叫住:“你也是,怎麼兩個人一起出去玩也不相互照顧照顧,靖川摔跤的時候你幹嘛呢?”
江暢扔下一句陰陽怪氣的“我在品茶聽曲兒呢”就上樓了。
聽見樓下的唐思雲“哎”了一聲,然後說“這孩子今天怎麼了”,靖川說“他也嚇著了,怪我,沒事阿姨”。
看著江暢消失在樓梯拐角,靖川移回視線。
唐思雲一直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胳膊,問他疼不疼。說庸俗點,胳膊的疼倒還好,心裡挺疼的,心疼江暢。他現在才心疼江暢確實太不是東西了,當初幹什麼去了?
分手的原因,江暢暗示過他很多次,讓他說明白,靖川都沒法說出口。江暢一點錯都沒有,錯的全是他,讓他沒有自尊的不是江暢,是他靖川自己,結果他竟然還用那種方式離開江暢。
靖川心裡也煩。
他煩得坐不住,好像沙發上長了刺一樣。唐思雲在旁邊一邊唸叨一邊查手機,看看骨折的人吃什麼好,喊著讓阿姨晚上熬個豬蹄湯喝,她這就開車去超市買兩個豬蹄。
靖川聽不進去,唐思雲問什麼他就說“好”,說“沒事”,腦子裡全都是江暢說的那句“你真不適合跳傘”。
靖川不習慣逃避,把這輩子所有的膽小自私和逃避全都給江暢了,江暢憑什麼要承受呢?今天之前他還頗厚臉皮地說“我後悔了,我想重新追求你”,現在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被繃帶纏著的手又覺得,覺得不配。
他當初就這樣覺得。
江暢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兩個人站在一起,別人只會覺得自己是花錢就可以買到的鴨子,從不會想江暢什麼。他的生活裡只有快樂和期待,他不缺錢也不缺愛,更不缺一個靖川。曾經是這樣,兩個人熱戀的時候都是這樣,遑論現在,自己傷害過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