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川站在二樓的樓梯口。
客房的位置在江暢房間隔壁的隔壁,他其實五點就醒了,沒能再睡著。從江暢開門出來他就聽見了聲音,本來打算也跟著一起出來,叫醒靖宏圖回家。
江暢從過年之前就開始問這個問題,問自己,問靖宏圖,問他喜歡什麼,得到的答案都是“沒什麼喜歡的”。靖川不習慣別人問他這個問題,他習慣於付出,小時候為生病的媽媽付出,上學的時候為了保持出色的成績付出,談戀愛的時候為嬌貴的小少爺男友付出,他習慣把自己放在這個位置,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為自己想要什麼而付出。
靖川靠在牆上,聽樓下的人說話。
靖川和江暢都知道,靖宏圖並不瞭解真正的靖川。靖宏圖說靖川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可其實他並不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是靖川追的江暢;靖宏圖說靖川是一個很好的人,可其實他也並不是什麼太好的人,也是靖川甩開的江暢。
靖川低頭看自己腳上的鞋子。
很好看,很貴,就像跟江暢在一起的感覺,靖川時刻明白自己在跟一個“奢侈品”交往,這個“奢侈品”需要用極大的精力和代價去愛護和保養,。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人生中對某件“奢侈品”産生佔有的慾望,買下來之後,大部分人會發現,“它”實在不該屬於自己。
江暢問:“您瞭解靖川嗎?”
靖宏圖過了會兒才回答:“說實話嗎,我也不知道。他一直是很懂事的孩子,從小到大沒跟我抱怨過一句,也沒跟我要過什麼東西。你也知道,現在家裡有錢了,他也不會拿著錢出去亂花。但他太懂事了,心裡的話不跟我說。”
靖川幾乎覺得下一句江暢要說“您知道他是gay嗎”來報複他,靖川莫名其妙地有些想笑,覺得這樣一直咬牙切齒地恨了他快要兩年江暢,很可愛。可江暢說:“我見過他在拳館看您教一個小朋友上課,您可能忘記了,那個姓楊的小朋友,你叫他小楊樹,是哥哥帶來的,只有八歲。您當時是鬧著玩兒教他,又是哄又是騙的,他只是打了一拳,您就說他很厲害。”
靖川心裡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頓了一會兒又靠回牆上。
江暢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突然變得有些尷尬:“呃我只是隨便說說,我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但我……我其實也是最近剛發現,有時候我們自以為和一個人的關系很好,或者自以為我們瞭解他,但事實可能不是這樣的。”
靖川踩在江暢話音落下的時候出去,靖宏圖第一時間發現他,抬聲叫他:“醒了?”
江暢這才抬頭。
靖川跟他視線對上一瞬,在江暢眼裡看見沒來得及藏的錯愕和後悔,心裡想笑。他知道江暢肯定猜到自己全部都聽到了,現在江暢大概的心理活動應該是:“我靠,怎麼被他聽到了,早知道這些話不如爛肚子裡。”
“爸,新年快,然後又看江暢,“新年快樂。”
“新年快得不情不願的。
“哦,對對。你看我這腦子,哎,我外套呢?”靖宏圖一拍腦門,想起來一件大事,趕緊站起來找自己的外套,找著了之後一掏兜,拿出來兩個鼓鼓的紅包,笑著先遞給江暢,“壓歲錢。”
江暢沒客氣,伸手接了:“這麼大方啊,又是徠卡又是壓歲錢的,您收買我啊!”
“靖川也有,我不是說了嗎,對你和靖川保證同等對待。”靖宏圖說。
江暢偷偷瞥靖川的那份紅包:“我不信,給我摸摸。”
靖宏圖把紅包遞給他。
江暢裝模作樣地伸手捏了捏,其實兩個紅包的厚度一看就差不多,再細致的感受靠摸也摸不出來。但江暢摸了半天,一直摸到靖川走下樓,走過來。
他這才滿意似的,把手裡的紅包遞給靖川:“新年快樂。”
靖川伸手拿,江暢速度很快地閃了一下,然後眯著眼睛說:“靖川哥,我問過新年好了,你不給我壓歲錢嗎?”
靖川朝他勾了勾手指,讓他把紅包拿來的意思。
江暢不撒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靖川看他:“你把那個給我,我就有錢了。”
江暢不聽:“那我還給你幹嘛,我直接留下不就好了。”
靖川開口:“不一樣。”
他成功拿回紅包,往兜裡一揣,坦然開口:“騙你的,不給。”
“草!”江暢沒忍住,當著靖宏圖的面罵出來一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