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來這個“嗯”帶給江暢的到底是什麼感覺。
剛交往的時候靖川肯定是喜歡他的,江暢比誰都清楚,可是他現在不禁會想,為什麼呢?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喜歡的人,這個一旦不喜歡了就一丁點懷念也不留的人,他當初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呢?又有多喜歡呢?
江暢突然覺得釋懷,就在這裡,就在此刻。
靖川坐在他房間的沙發裡,低著腦袋,可能是本能,也可能是不忍心騙自己,說曾經真的喜歡他。
當初靖川說他們“不是一路人”,可很好笑的是,現在他們不得不走同一條路了。
江暢想過很多原因,在剛分手的日日夜夜裡。他想靖川可能就是個純渣男,早就出軌而且現在已經無縫銜接了;他想可能靖川高考失利了,整個人情緒都很差勁,只是遷怒了自己;他想自己確實太容易吃醋,太任性,總是靖川在包容自己,他也會累的。
也想過更離奇的,會不會唐女士知道了這件事,跟靖川說給你一千萬離開我兒子;或者靖川考上了什麼不得了的專業需要封心鎖愛,得簽保密協議的那種,甚至他想去當兵,不想自己獨守空房;再或者,靖川是不是得了絕症,馬上就要死了,淋巴癌難道會遺傳?
江暢現在想起來當初自己的那些想法,幼稚可笑。其實也就過了一年半而已,他也沒有長大太多,他也沒有成熟太多,可他卻已經有些理解了那時靖川說的“累”。
天之驕子無憂無慮又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脾氣大,獨裁,別人碰男朋友一下都要發脾氣吃醋,這就是一年半之前的江暢。
“有多喜歡啊?”江暢幹脆盤著腿坐在地毯上,撐著自己的腦袋問。
“……”靖川沒說話,有點兒煩,發出一聲快要忍受不住的嘆息。
“我猜應該很喜歡,不然我這種小少爺,你是不是一分一秒都難忍受?”江暢自言自語,然後才託著腮說,“我給你挑的鞋,試試唄?衣服也是我挑的,全都是我挑的。”
靖川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江暢又開了口:“如果教練從我高二的時候就開始追我媽了,那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如果教練沒喜歡上我媽,你還會跟我分開嗎?”
“但也不重要。”不等靖川說什麼,江暢自顧自地說,“雖然現在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以後,可我們必須要當一路人了,靖川哥。”他把重音放在最後一個字上。
靖宏圖喝醉了,睡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江暢和靖川下樓的時候唐女士一個人在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她只喝了幾杯紅酒,臉頰紅紅的,腳步發虛,但是沒到醉的程度。兩個人一下樓,看見唐女士食指豎在嘴邊:“噓。”
“睡著啦?”江暢小聲問。
唐女士點點頭,把桌上的魚刺蝦皮骨頭都掃進垃圾桶裡。
靖川穿著一身新衣服下來,唐女士擦了擦手繞過桌子,拉著靖川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遍,沒壓住聲音:“好看,好看。你個子比江暢高一點,穿衣服也比他好看一點。”
“媽,你怎麼還踩一捧一啊。”江暢拖著抱怨的調子說。
“鞋碼還合適吧?”唐女士問。
靖川踩了踩腳上的鞋:“正好。”
“那就好,江暢非讓我買大半碼,說方便墊鞋墊穿襪子什麼的,你爸說42就夠了,我還擔心買大了。”唐女士鬆了口氣。
靖川聽了之後只道謝,沒說別的。
江暢也跟著一起收拾桌子,把空了的盤子和碗摞在一起,又是盤子又是碗,歪七扭八地摞了好幾個想一起捧著去廚房。還沒端起來就被靖川攔住,靖川的手蓋在他的手背上:“別摔了,分我一半。”
江暢不給他:“不給,你拿那邊的。”
靖川沉默一秒,又說:“怕你摔了。”
江暢說:“碎碎平安。”
兩個人為了一摞碗站在這裡半分鐘,吸引了唐女士的注意,問:“怎麼了?”
江暢立刻告狀:“媽,他還沒正式進門呢就欺負我!他說我連盤子也端不好,不讓我幹活!”
這話可沒法接,而且唐女士知道這話肯定不是靖川的原話。靖川又不是個會立刻跟人分辯的性格,只是無奈地站在旁邊。
唐女士沒辦法,只好放下手裡的抹布走過來,把兩個小的都趕走:“行了行了,我來,你們兩個別再把我今天新拿出來的盤子都摔了。”
江暢露出來一個得逞的笑容,接過唐女士的抹布,跟著一起到廚房裡去洗抹布去了。
幼不幼稚,靖川看著江暢的背影這麼想。
一直都很幼稚,從交往的時候就是個幼稚的小少爺,追問自己曾經到底喜不喜歡也是很幼稚的做法,為了一摞盤子爭來爭去也相當幼稚。江暢一直都是這麼幼稚,因為他被人保護得很好,靖川不羨慕,更不嫉妒。
因為他曾經也是保護江暢那股幼稚的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