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想出院啊?”時衿側枕著手問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幾天?”
顧箏弦沒有回答,夜晚安靜得像月亮。
時衿以為她睡著了,攏一攏被子轉過去背對著她躺下。
又安靜一陣兒,聽到顧箏弦說:“倘若有一天,我失去了引以為豪的東西怎麼辦?”
她的聲音同泉水一樣好聽,喚醒山澗沉睡許久的悸動,令花、草、樹、蟲,都醒一醒,聽一聽她的心裡話。
“引以為豪?”時衿重新轉過來,手腕支起腦袋側躺下,問:“比如呢?”
“比如身材啊!氣質啊!”顧箏弦倒豆子似的,掀開被子腿一翻坐在床沿:“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臉都圓了有沒有?”
左右拍一拍臉蛋,嗓子沉下去道:“面板也不是很好,怎麼辦啊……”
時衿“噗呲”一聲:“擔心這個啊?”
“嗯。”顧箏弦晃晃小腿。
“那你是有點凡爾賽了。”
顧箏弦尾音輕巧一提:“什麼叫‘煩耳賽’?”
“就是一個人,本來厲害得要死,但故意和別人說‘我怎麼這麼差啊’……賤兮兮的,就叫做凡爾賽。”
“那我……賤兮兮嗎?”顧箏弦語氣猶豫,舔一舔嘴唇,再輕巧地抿起來。
時衿忖了忖,顧箏弦這幾天經歷了太多事,但她都表現得胸有成竹,若連時衿都瞧不出來,那她這個女朋友做的太不合格了。
“弦弦,如果你最近比較累,出院以後也可以在家歇一段時間的。我在久聲兼職,工資其實還挺高的,能養活咱倆。”
在時衿的世界裡,支撐兩個人走下去的東西,是感情嗎?是不甘心嗎?是愛嗎?
都不是,是錢。
人類最樸素的物質需求而已,對於愛情來說,是最最不可或缺的。
顧箏弦不作聲,安安靜靜蓋上被子躺會去,對著天花板發了好長一個呆,才說:“好。”
病房裡實在太安靜了,十月份的夜晚有些涼,加上樓道裡淡藍色的光,看著有點瘮人。
顧箏弦和新手機磨合得很好。紀檸請了專業的資料修複師搗鼓了一個上午,除了久一點的訊息記錄,檔案照片什麼的都還在。
趁時衿睡著,顧箏弦開啟備忘錄,在一溜時間軸底下又加了一條:“10月29日第三十二次練習走路,第四個門框處腿軟。”
腿軟的感覺十分不好受,眼看著門框慢悠悠從面前走遠,迎來了冰冷的地平線。她扶著牆邊的把手拼命站起來的樣子,被路過護士看個正著。
最後,她被扶到輪椅上推回去,又被告誡說:“出院以後還得調理一段時間,這幾天記著不能長時間站立。”
“好,多謝。”目送護士出去,病房裡剩下她一個人。
顧箏弦不想出去不是因為疲憊,她不讓時衿白天過來也不是因為不嬌氣,更不是什麼情趣。
她不想讓時衿知道,自己也許要失去與生俱來的天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