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衿使勁兒睜著眼,三步一跨便往頂樓去。一共二十八層,中間停下來喘了幾回氣,爬得她想吐。
二十八層樓梯間,跑出來一個瘋癲癲的姑娘,鼻尖掛著汗珠,發絲黏糊糊貼在臉上,扒著前臺桌案問:“你們這有沒有一個叫顧箏弦的客人?她在哪?”
前臺小姐姐愣了一下:“你是她的……”
“家人。”
小姐姐一邊劃拉滑鼠,一邊給時衿遞了紙巾上去,眼風一定道:“v67房,這邊。”
見時衿著急,前臺姐姐小跑著引她過去,穿過幾個雕花廂房,右拐第一間就是。
時衿沒有敲門,抬腳闖進去,前臺姐姐在後頭“誒”了一聲,抬抬手欲拉她一把,沒趕上。
包廂門“咣當”砸在牆上,沒顧上瞧一眼桌上狼藉,時衿徑直往衛生間去。
“弦弦,開門,是我。”時衿連著敲了幾下,又瘋狂擰動把手。
半晌,鎖扣“咔噠”一聲轉動,門開啟了。
酒氣香氣和衛生間裡的香薰混雜在一起,推出來一個委屈巴巴的顧箏弦。她粉著臉蛋靠在門框上,眼尾通紅,眨眨眼撥弄開醉意辨認了好一陣兒,發現是時衿,嘴巴一扁,皺皺鼻子,軟趴趴環上她的脖子,眼淚便淌下來了:“你怎麼才來……”
“我討厭你……”
“衛生間悶悶的,喘不過氣,自來水也不好喝,你為什麼才來救我。”
“對不起……對不起……”時衿抬手掌住她的後腦,令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熱騰騰的呼吸噴在時衿脖子上,她心裡像被千刀萬剮,溝壑裡滲出鮮血,化作繞指溫柔,一下一下揉著顧箏弦的頭發,作以杯水車薪的安慰。
很久,她才冷靜下來。
揉一揉鼻子問時衿:“他人呢?”
“誰?”
“混蛋。”顧箏弦說。
時衿驀地一下反應上來,回頭看了眼,外頭除了東倒西歪的幾個空酒瓶,幾盤沒怎麼動過的菜,沒有人。
其實有人,前臺姐姐害怕出事沒敢離開,在門外探頭探腦關注著動靜。
時衿朝她擺擺手:“這裡沒事姐姐,您去忙吧。”
“哦,好。”
前臺姐姐離開以後,屋子裡只剩下她們兩人。空氣亂七八糟的,周遭越是安靜,委屈的呼吸聲就越明顯。
顧箏弦頭暈得厲害,天旋地轉,瞳孔裡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除了正中央幫她擦眼淚的時衿,溫柔極了。
她按住時衿的手腕,鼓足了勁睜睜眼,問她:“合同,我簽好字了嗎?”
“簽的是顧箏弦?還是顧弦兒?”
答應他來吃這頓飯,就是為了接工作的事,若是一個不注意忘記簽,或者會簽錯了名字,一切白費。
時衿注意到她身後那疊檔案,拿過來翻開:“簽了。是顧箏弦。”筆畫顫巍巍,卻是工整。
“那,他簽了嗎?”顧箏弦又問。
“也簽了。”
時衿啞著嗓音,臉色也陰沉沉的,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顧箏弦心裡放鬆下來,鼻尖一酸,又要哭了。從小到大都沒人這樣折辱過她,時衿只曉得她沒有出事,卻不知道,在剛才的半個小時裡,她經受了從未有過的侮辱。
她被要求表演走路,表演怎樣在鏡頭前擺造型,還被要求親自給弗洛雷斯倒酒,再說上一段恭敬好聽的祝酒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