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雙也算看明白了,幹脆將慈愛的面具砸碎,露出原本的生活勢利模樣,撩了把頭發開門見山:“撤案吧。”
“撤案,把我兒子還給我。”
“這樣,我們之間的恩情就還在,對吧?”語畢,邱雙撩起眼皮看她,眼睛裡沒有絲毫情感。
“恩情?”時衿冷笑一聲,是諷刺,也是自嘲:“今天之前,我們的恩情確實還在。”
比如,作為她的繼母,在她爸喝個爛醉的時候,給她去開家長會的恩情。嘴賤的小孩罵她的時候,替她懟回去的恩情。時不時分給她一點笑容,遞給她一個空汽水瓶,允許她去小賣部換兩顆奶糖打打牙祭的恩情。
“但今天之後,不在了。”她說,很冷靜地說:“那條錄音我交給律師了,等著吃牢飯吧。”
聲音裡沒有絲毫情感,像邱雙剛才和她說話時得眼神一樣。
邱雙著急了,壓著嗓子爭辯:“是我去賄賂何愛萍的,錄音裡也是我的聲音,跟我兒子有什麼關系?這種罪也要怪在我兒子頭上?
“不是這個。你賄賂我外婆的事,我壓根沒有放心上。”時衿冷聲冷氣應對邱雙的質問,複又很陰險地笑了一下:“我爸怎麼死的,時鵬是怎麼攔著你叫救護車的,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時有為酗酒,正好成了給你們開脫的藉口。丈夫喝酒喝死了,妻子繼承其全部財産,多合理啊?”
質問聲落地,邱雙手足無措,表情卡了帶似的:“法律又沒有規定一定要救他,喝那麼多酒喝到胃出血,不還是自己活該麼……”很顯然,這是她最後一張底牌了。
“是嗎?”時衿眉頭一支,開啟手機音訊,調高音量:“那麼,給醉酒的時有為喂頭孢吃,算是時鵬犯法,還是算他時有為活該呢?”
錄音才剛“滋滋”響了兩聲,邱雙瘋了似的一把搶走,胡亂摸索著關掉。
“隨便你拿走,備份多的是。”時衿抱著胳膊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晃晃腳腕。
邱雙表情很難看,咬著牙把手機放回桌上,低聲作以最後的掙紮道:“算阿姨求你了,放過我們家吧。”
從“一家人”到“我們家”……這句話打碎了時衿強行加在邱雙身上的,最後一層濾鏡。什麼恩情,什麼母愛,伶牙俐齒碎了一地,虛偽面具底下,是一雙惡毒的臉。
時衿嘆了口氣,公事公辦的語氣道:“如果你以後安分守己,不再摻和我打官司的事,我會給你養老。你兒子這屬於故意殺人,法律自然會制裁他,你頂多算個從犯,關不了幾年就出來了。以後……”
“不可能。”
邱雙紅著眼,嗓子塞了沙子一樣:“鵬鵬不能關進去,留了案底以後娶不上媳婦……”
想了一陣,邱雙包著眼淚抬眸,想到辦法似的:“我去頂罪。”
“鵬鵬小小年紀什麼都不懂,都是我教他的。”
“把我關進去,是我教他的……”
“我教的。”
愣怔著聽完,時衿笑了。
笑自己怎麼記吃不記打,邱雙從小到大就只愛兩個人,一個是時鵬,一個是她自己。
“隨便你。”
時衿走了,留下一個黑色手提袋,和桌上同樣沒有放糖的烏梅紅茶。
她和邱雙的糾葛到此結束,落幅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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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進廣靈寺第一步,時衿隱約覺著心裡沒有剛才那麼悶了。
邱雙的事讓她直犯惡心,橫豎是告一段落,時衿來寺廟裡散散心,順便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