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衿“嗯”了一聲:“喝酒了。”
喝酒也不叫她,倪諾心裡酸酸,感覺被孤立了一樣的。她越是表現得大大咧咧,越會把這種小心翼翼藏起來偽裝好。
於是她大笑幾聲:“幾個菜啊?喝得話都說不利索,也不擔心導師半夜找她改論文……”
時衿偏頭看一眼不省人事的秦宿泱,對著電話那頭說:“那正好,一會兒你帶她回學校吧,我就不進去了。”
“對,”顧箏弦又小聲接話:“方才時衿說她抗不動宿泱。”
我去……時衿想罵人了。剛才明明是叫你少喝點,免得上不了二樓臥室睡覺,扯秦宿泱幹嘛?
時衿恨了顧箏弦一眼,小姑娘一肚子壞水。
“先不說了,再過個紅綠燈就到,等我。”
時衿掛掉電話,看向顧箏弦,白皙的臉上掛著一點粉,撐著手肘刷微博,幽幽亮光打在她連上,清冷得像精心雕刻過。
她剛才分明就醉了,視線不大聚焦,說話也含含糊糊的。可現在仍舊坐得筆挺,黑色開叉吊帶裙,頭發微微垂在一側,穿著現代人衣服,神韻氣質卻都是古代的樣子。
“少看會兒手機,”時衿拍拍她的大腿:“車裡太黑了,對眼睛不好。”
顧箏弦乖乖熄滅螢幕,手指順著發絲攏了一下,甩一甩香風,偏頭叫她:“悠悠?”
“啊?”時衿愣了一下。
顧箏弦的聲音很好聽,嗓子輕得像水滴,一下一下敲著耳廓,四肢百骸都酥軟了。或許也因為平常沒人這麼叫她,所以只一聽,心便醉了。
“時悠悠……”顧箏弦又叫了一聲。
時衿沒喝酒,看上去卻比顧箏弦還像醉酒的人。臉頰緋紅,耳朵後頭起了小栗子,心跳也不大整齊。
“不許這麼叫我!”肉麻死了……時衿瞥一眼開車的安若錦,慌亂中低頭調亮手機,躲開顧箏弦遞過來的眼神。手指漫無目的地劃——順著底部劃上去,再將應用一頁一頁刪掉,人尷尬的時候總會裝作很忙。
“坐車莫要看手機,”顧箏弦學著她的樣子,也拍拍她的腿,莞聲道:“對眼睛不好。”
撲通一下,時衿心裡開了朵小小的花,催得她眼神有些慌亂,撒謊一般往窗外瞟。複又心虛地清清嗓子,將左肩上秦宿泱的腦袋擺正。
秦宿泱腦袋一點一點,在空中彈了一下又回到時衿肩膀上。
顧箏弦閃著眼波,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將腦袋輕輕擱在時衿肩膀上。
“你幹嘛?”
“別動,”顧箏弦按住時衿反抗的手,閉眼道:“我也有些醉,要睡一會兒。”
“還睡什麼啊?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時衿無語。
“一小會兒。”顧箏弦哼哼唧唧的,溫熱呼吸打在時衿肩膀,身上的香味和酒精混雜在一起,撓得人心裡癢癢。
在這個世界,顧箏弦總是被迫成為別人,總是活在條條框框裡,束縛在亂七八糟的規矩裡,太不公平了。現在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身邊都是自己人,她也想做一會兒自己。
就一小會兒。
車子拐了個彎兒,便到了倪諾說的那家老記黃魚面館。大學城邊上永遠找不到停車位,安若錦只能將就著停在路邊,開啟雙閃,坐在車裡等。
時衿沒有叫醒秦宿泱,而是輕輕託著她的腦袋靠在另一側車窗上,自己和顧箏弦去接外婆。
面館裡剩下零零星星幾個人,燈只開了一半,服務員蹲在牆角整理空汽水瓶,一副要打烊的景象。外婆坐在燈底下和倪諾拉家常,也不知道倪諾說了什麼,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
“外婆!”
時衿樂顛顛叫了一聲,外婆抻著脖子一看,溫柔從皺紋裡頭流出來:“哎呀好孩子!”
外婆匆匆站起身,但腿腳不大方便,時衿便小跑了兩步上去迎。
“我們悠悠又長高啦,真漂亮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