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興味之色一閃,九公子淡聲道:“還有什麼,都說出來。”
九公子的聲音低醇、柔和,隱隱帶了幾分寵溺的意味。
漫不經心突然轉成了柔聲細語,謝姜頓時打了個哆嗦。
這人從來都是走一步看幾步,步步都有籌謀深意,還是小心為妙。心裡打定了主意,謝姜便抬眼看了九公子,細聲細氣問:“知道你中途消失的那幾個兵衛,己經被抓了罷。”
九公子“嗯。”了一聲。
“這還不好說嘛!”謝姜拍拍小手,黑而大的眼珠兒轉了幾轉,細聲道:“兵衛被抓,自然沒有機會將這些告訴霍傷。那這中間發生了甚麼事,當然由我說了算。”
意思很清楚,回浮雲山的途中九公子曾甩掉兵衛。在這段時間裡,九公子可以用迢遲假扮“王樞密使”,謝姜也一樣可以利用這個空檔做文章。
這個環節,對於霍傷來說是“迷”。只有弄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受傷墜崖”的那個到底是不是九公子,便會水落石出。
霍傷追蹤朱漆馬車,亦是為了證實這些。
垂眸思索片刻,九公子淡聲道:“不錯,謝娘子可以使“馬車這個破綻”,變成不是破綻。”
兩個人說話,圴是說一半兒留一半兒,點到既止。烏大先前還能品出來幾分意思,聽到九公子又總結這一句,便瞬間一腦門子漿糊。
覷了眼九公子風輕雲淡的臉色,烏大轉而向謝姜躬身揖禮,吭哧道:“謝娘子,恕僕愚鈍。朱漆馬車……。”說到這裡。抬手指指側院“怎麼辦?”
謝姜乾脆利索,粉嫩的小嘴兒一翹,笑眯眯道:“不怎麼辦!本娘子要坐著它招搖過市,在郚陽郡多跑幾趟。待引了霍傷……。”說到這裡,轉眸看了九公子,腔調一拐“到時王夫子想查探什麼,便可隨意了。”
九公子與謝姜都心裡有數。二夫人纏綿病榻。謝懷謹又長年在外,如今的謝府後宛,依然是趙氏天下。因此兩個人說話都是掐頭去尾。只說半截兒。
瞅著九公子眸中閃過幾分了然,謝姜心知這人已是有了計較。便抬頭看看天色,細聲道:“王夫子,我要去新雨樓探阿孃。書畫棋技今天就停停罷。”
謝姜的語氣再是柔軟不過,乍聽好像是央求九公子。但是細品內裡的意思,明明顯顯就是攆人。
烏大踮起腳尖兒,悄悄向牆根兒退了兩步,九公子碰上謝娘子。總是吃癟的次數多些。
“嗯。”九公子曲指彈掉肩頭的樹葉子,眸光輕飄飄在謝姜小臉兒上一掃,轉瞬定在烏大臉上。閒閒道:“走罷,去看看迢遲迴來沒有。”說了這一句。袍袖飄飄,抬腳兒踱出了斷雲居。
已近午時,陽光映照的地方,冰雪有些化了,一灘灘水漬洇在石板路上。烏大小心跨過一小汪水,緊走兩歩湊近九公子,小聲問:“公子,那個朱漆……,嘿,僕有些不放心。”
謝姜與九公子,說話猜迷似只說半截兒,烏大越聽越糊塗。這會兒四下無人,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烏大!”喊了這聲,九公子點漆般的眼瞳向身後一掃,淡聲問:“你以為她是怎樣一個人?”
怔了半晌,烏大才迷糊過來九公子話裡的“她”,指的是謝姜。
話題突然拐了彎,烏大頓時將“朱漆馬車”拋在腦後。
仔細品品意思,烏大心裡卻有種,九公子不準備、或者不希望旁人回答的詭異感。又默默走了幾步,烏大便垂頭答道:“僕,不知。”
“原來她膽小懦弱,現在她改了脾氣。”九公子垂眸看了腳下,淡聲道:“如今她詭詐狡猾,智計百出。”這句話裡,隱隱有幾分讚賞,更有一種或許連九公子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傾慕寵溺。
九公子少年成名,不說目下無塵,為人卻也十分倨傲。烏大從來沒有聽過他讚許過哪個人,更別說一個末及笄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