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又問:“但你要喜歡一個人,會捨得傷她?”
理所當然:“護著都來不及。”
白術同意點頭:“對,會乞求她的痛都痛在自己身上。但我為什麼還能那麼對大師兄?”
且不論沐子雲怎麼矯情落得一個悲劇,上輩子入魔的翁白術怎麼對沐子雲來著?秦修細細回想舍利子裡看到的往事。
似乎是先將沐子雲逼出師門,弄得眾叛親離。出了師門後,除去他翁白術,沐子雲根本不能接觸任何人,一旦接觸,對方就得悲劇,輕則被斷手斷腳重則被屠府屠城。後來修為被廢,常年囚禁於洞府中,最後連師門也被殺了個精光……
小白術以前口口聲聲說他喜歡沐子雲,可這麼前後一對比就說不清了,那些行為哪裡像是“喜歡”,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不過如此。
左右打量著這個橘光裡淺笑溫潤的人,又對比了一下舍利子裡那個深沉病態的人,簡直莫名其妙得很,最終得出結論:“你上輩子是個神經病。”
白術聞言竟是笑出聲來:“你說的對,上輩子的翁白術就是個瘋子而已,一個入了魔的廢物,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廢物。”又側過頭,唇邊一抹笑,“秦修,偏執是想得到就用盡一切方法、不擇手段的去得到,沒得到就不甘心,哪怕傷到喜歡的人也無所謂。愛是即是想把他綁在身上,但怕他不開心就忍著不去綁。你說……我愛沐子雲?”
黃昏裡的笑容太過耀眼,秦修不由微微眯了眼:“你愛的,不過是你自己罷了。”
白術含笑不語,繼續朝前走去:“冥殿十多年,從前的那個翁白術已經徹底死了。”
黃昏的橘光襯得那衣角極柔軟。
秦修不禁啞然失笑,這麼豁達的小白術……真是讓人有點羨慕嫉妒。
於是伸手握住他的肩頭,壞笑著湊上前去,“如果我告訴你,你殺了我,就可以自由了。”繞他耳邊的聲音,又低又柔,就像誘人入沼澤的魔物一樣充滿蠱惑,“你要不要試一試?”
只要最終反派被主角親手斬殺,一切都會結束,不會再有重來。到時候主角想娶誰想殺誰都不會再受控制。
被天命束縛的悲劇了一輩子的主角,知道只要殺了他這個反派就能解脫後,會怎麼辦?回到跟反派鬥個你死我活的軌道上?
周遭空氣沉寂下來,白術靜了一會,才慢騰騰笑著回道:“怎麼捨得?有你秦修才有今日的翁白術,若沒了你這個時時刻刻想著對付我的宿敵,我如何走得更遠?”
宿敵。
還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兩個字了。
回到茅屋的二人,不約而同再沒提起這事。舒舒服服泡過藥浴,床頭點上一盞煤油燈,拿過異事雜談翻到第十七回。
上一回講的是書生得了祖師爺傳承後,追一隻狐妖到青樓,此狐妖最愛勾引凡人,吸取精氣,書生便想先逗她一逗。而今回說的是書生青樓戲狐妖,那行文字裡香豔十分,書生將狐妖戲得是香汗淋漓,春水蕩漾,腰肢酥軟,眼看竟是要往豔文的方向發展。
秦修隨手往後翻幾頁,樂不可支,似乎古往今來的筆者對於修仙把妹都有著無比美好的憧憬。
笑著合上書,他也不用看便知道這一章接下來寫的是什麼場景了。
無非歡笑連連動錦帳,驚喘聲聲撼雕床。
想著書中描繪的場景,隨意抬眼,沐浴過的人剛自屏風後走出來,掛著薄薄一件衣衫,隱約可見精實的肌理,濕漉漉的鴉發像是還纏著霧氣,眼睫上也還掛著水珠,一雙眼睛難得沒蒙上,睜著,沒有神氣但帶著濕氣,清幽幽的好看得很。心裡頭不由比較上了,這眼睛比什麼“媚眼如絲,桃花春水”更有味道得多。雖然是明晃晃的大男人,但確實比那書中描繪的“香汗濕纖腰,暈紅浸雪膚”更有誘惑力。
這人這副毫不設防的模樣,洛晚書看不到,夏妹妹看不到,沐子雲看不到,只有他秦修能看到。
心頭莫名升起奇異的愉悅感。
沒等秦修發呆完,白術就打理好自己坐回床邊,手邊碰到冰涼的頭發,蹙眉:“又沒擦幹?”
秦修坦然聳肩:“忘了,習慣用靈力烘幹。”
“都幾個月了,還沒習慣?”白術明顯不相信。
秦修幹脆趴到枕頭上,打了個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反正我無所謂,你要不能忍你就隨意。”
什麼叫蹬鼻子上臉?看秦二大爺就知道。
白術扯過視窗的幹淨毛巾,認命低頭給秦大爺擦頭發。
秦修閉著眼,感受著腦袋上不輕不重的力道,偶有柔軟的布拭過耳後,毛茸茸的,舒服得緊,不知何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聽著身下逐漸平緩的呼吸聲,手中的發絲也已經半幹,將毛巾放在一邊,輕輕將落在枕側的一縷發絲繞到耳後。
安靜許久,“總歸是……捨不得的。”極輕軟的語調,似是藏著萬千情緒,抬手輕輕觸著他的臉側,在空蕩的屋裡自言自語,“好不容易用一條命保下來的,怎麼捨得又親手葬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