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未置可否。
“再過幾日就是秋慶啦,難得一遇,今年的秋慶跟乞巧是同一天,鳳嬸說讓我帶你們進城裡去看看。”半夏興高采烈,一臉期冀,“說是城裡這三日解除宵禁,要大鬧個三天三夜,白大哥你們在山裡頭待了那麼久,不如一起去城裡沾些人氣。”
秋慶是這裡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歡慶迎來秋日,感謝上天賜予豐收。
至於乞巧節,那可是姑娘心裡都期盼的日子,因為只有這日她們才能光明正大約見情郎。沒有情郎的,也能找一個。
她覺得,如果在這天跟心上人一起去趕花街,一定會很幸福。又生怕白大哥拒絕,低聲道:“若是沒個人照應,爹爹肯定不會同意我一個姑娘家自己去的。”
白術一笑:“李姑娘幫了我那麼多,這點事我自然應了。”轉而問秦修,“你去嗎?”
秦修正埋頭喝湯,聞言隨意應一聲:“有熱鬧當然要去湊一湊。”怎麼從沒發現俗食味道這麼好,夏妹妹手藝沒的說,小白術是有得享受了。
“那太好了!”半夏喜上眉梢,心裡開始糾結到時候要穿什麼衣裳,隨即又哀怨白大哥看不見。
秦修喝光最後一口湯,回味無窮,意猶未盡,腦子一轉,便笑眯眯地道:“夏妹妹要不要常來這坐坐,你看我們兩個大男人一起待著多無趣。”那一臉笑容純良無害,還露出兩行燦白燦白的牙齒,神情簡直不能再正直了,“夏妹妹若是擔心一個人回去晚了,我讓小白術送你回去。”
半夏耳根“唰”的紅透,知道自己對白大哥的心思在這人面前毫無遁形,便羞怯地側首點頭,算是答應了這個充滿誘惑力的提議。
“那就要多勞煩夏妹妹了。”
“不、不勞煩。”半夏這一側頭,就瞅見院子外頭翠樹上有一道白,定神細看,徐徐晚風裡,高掛枝頭的白紗隨風舞動。指著那方問:“那樹上好像掛著一塊布。”
“什麼……”布,秦修沿著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噤聲,神情也一滯。
醉事莫提,卻被明晃晃擺到面前。
“是被風刮過去的吧,不過怎麼掛得那麼高。”半夏自言自語,“看起來好像是白大哥用來纏眼睛的紗布。”
“沒注意。”白術端著瓷碗,神色如常,“可能晾的時候被吹走了。”
秦修斜他一眼,小白術醉了會斷片?他怎麼隱約記得這人就喝了半壇多,酒量會如此不濟?卻也再未說什麼,當個小插曲揭了過去便是,醉事只是醉事。
夕陽落了山,四野暗下,白術送半夏下山,秦修在院子門口來回踱步,終還是走到那棵樹腳,踮腳用竹竿將那白紗挑下來,握在手裡了。
白術晚間換藥的時候,習慣想從窗簷邊取一條紗,這才想起昨晚被人解了,現在還掛在樹尖呢。指尖卻碰到熟悉的觸感,一怔。
“給你洗幹淨了,”秦修抬手遞給他,“當是還了你的三十六壇酒。”
風裡的白紗。
有誰記得,有誰忘了。
柔軟的紗布,還帶著被火烤過的餘溫。唇邊不住揚起一抹笑意,溫聲應:“三十六壇禦酒就值秦修親手洗的布條?”
“不然?”得寸進尺?
“還有……”白術慢悠悠地給白紗浸上藥水,遞到他面前,“替我纏一回。”
“……事多。”秦修接過來,抬起胳膊,微仰著頭,將紗布覆到他眼睛上,撩開涼如水的發絲,纏了一圈又一圈。
他比白術矮了那麼兩三公分,揚起頭來鼻尖幾乎碰著鼻尖,鼻息交融,白術一動不動地任他動作。秦修忽然覺著有些不自在,最後繞一道,纏在指尖的紗條輕輕一扯,算是完工。
撤開身左右欣賞自己的成果,忽略瑕疵也還不錯,“搞定。”
白術笑:“三十六壇禦酒換了那麼多東西,突然覺得自己賺了。”一個吻一條布一次纏紗。
秦修只道他莫名其妙,挑著眉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