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開看到這裡,便不願再看下去了。他雙手插在睡衣兜裡,漠然地看著茶館包廂中這些人,聽著他們仔細謀劃如何引誘白龍入陣,不禁低下頭、垂眼,心臟彷彿被人捏在掌心玩弄,百般千般地疼。
趙盜機冷眼旁觀,比他還像一個局外人。片刻後,趙盜機握住他的手腕,施法掐訣。
時空扭轉。
烏雲壓城,風聲蕭蕭,草木搖擺,落葉滿天飄揚。一個巨大的法陣落在村落中,按照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排布,是改造變幻之後的雷池陣法。
四周皆是低矮房屋,趙盜機攜著晏雲開站在高處,看著下面雙方廝殺。
白龍呼嘯而過,繞著法陣邊沿飛了一週,卻無法飛出去,憤怒嘶吼,利爪朝下方術士揮去。張僧繇立在陣眼,從容淡定,他的背後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神情桀驁。
大和尚和少年無聲對峙,驀地,那少年痛苦地發出一聲龍吟,化作一條白龍,與原先的白龍纏鬥在一處。
“他就是你弟弟?”晏雲開看著空中兩條白龍你來我往,數招之後,已經分不清哪條白龍是哪一個人了。
趙盜機目光寂寂,看著上空,低沉地應了一聲。
“到這兒了算了吧,不必再看了。”晏雲開溫和地說,眼神很柔軟、坦誠,“我不想看到你受傷的樣子。”
趙盜機沉默地對上他的眼睛。
晏雲開笑了笑:“有的時候,知道了結局,再去看過程,往往會讓人覺得更加殘忍。唔,民國是個很矛盾、又很特別的年代,難得見一次,你能帶我看看其他的麼?”
“……你想去哪兒?”趙盜機箍住他的手腕。
“嗯,有辦法找到我的上一世嗎?”晏雲開突發奇想。
趙盜機不由愣了一愣,微微皺眉。
晏雲開見他不答,明白這個要求可能讓他為難了,便體貼地擺擺手,打了個呵欠,道:“不行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我們回去睡吧。現在應當很晚了。”
天空響起雷鳴,落下雨來。
白龍柔軟的腹部被對手劃破,濺出一條血線,它在空中一滯,隨後弓起背脊,更猛地朝前方衝去,卻是避開了另一隻白龍,朝著陣眼中張僧繇的位置發動攻擊。
那雙金黃色的獸瞳染上血色,所過之處,術士們無一不被法術波及,束髮的青年瞪圓了眼,眼中滿是驚恐之色,成為白龍利爪之下的一縷亡魂。
張僧繇的法器是一根禪杖,他一手佛珠,一手禪杖,僧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在白龍衝擊而來時,揮動手中禪杖,刺眼光芒如同一柄利箭,向白龍的龍瞳刺去。
晏雲開倏地閉上眼睛,
趙盜機淡淡地說:“別看了,走了。”
“啊?回去了?”
“不。”趙盜機抬手探入晏雲開的胸口,接觸處漾開清淺水紋,他觸碰到晏雲開的魂魄,開始定位,“滿足你的願望。”
靈魂被人直接觸碰的感覺非常奇怪,晏雲開顫了一下,竟然臉頰發熱,胸口發漲,有一絲情動。
“好了沒?別耍流氓。”晏雲開咬了咬牙。
一縷金光從趙盜機的手所觸碰的地方溢位,趙盜機提醒:“走了。”
眼前畫面晃動,空間開始扭曲。
雨在下。
土地泥濘,地面上流淌著黑紅的血水,隨處可見殘破的屍體、斷肢、被丟棄的行禮、甚至槍支。斷壁殘桓,不少地方燃起了火,在淅淅瀝瀝的雨中,火焰跳動著,漸漸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