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魚的內臟,建起烤架,找甘草,點火,觀察火候,時不時在烤得噴香的魚上戳兩刀,看看熟了沒。
嘉樹會做這些事情,澤希並不奇怪,畢竟嘉樹曾經是阿西里的徒弟。
而阿西里酷愛烤魚,就連爻院公開課中野外生存指南里,描寫如何烤魚就佔了百分之二十的篇幅,比起烤兔子,烤牛蛙,烤雞的做法中時不時出現“到這裡你們就懂怎麼做了,無需多講”以及“如上所述,如此反覆幾下就好”等敷衍詞的襯托下,烤魚簡直被阿西里講到了精髓。
“這裡沒有番茄,但我來這裡的時候身上偷了點你家的草藥和檸檬,或許能去去那魚血的腥味。”嘉樹道,小心翼翼的把烤魚湊到澤希鼻子下,誘惑道,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就當是我這個小偷給你的補償。”
他深怕澤希說,“我不要,我們熟嗎?我和你又算是什麼關係?”
但好在,澤希沉默的看著他許久,還是接過了烤魚。
嘉樹安靜的看著澤希吃魚,她吃魚的時候斯斯文文的,細嚼慢嚥,家教使然。
看著她吃魚,就像是在看一副美人用餐圖,嘉樹覺得,每一幀都值得拍下來放博物館珍藏。
而他,不過是東方土生土長的怪物,沒有瑞科爾的這般特殊而神聖的龍族血脈,也沒有澤希這般逆天的悟性,唯一的優勢就是吃,太能吃了,還沒成年就吃窮了一個國家。
最後被驅逐出境流放到南蠻之地,要不是遇到阿西里,他可能還是山間大字不識一個的怪物吧,嘉樹想。
他和澤希算什麼關係?其實什麼關係也不是,他們不是親人,不是戀人,更談不上朋友,真要沒臉沒皮的捱上點關係的話,應該算是仇人吧。
他們一起吃飯,睡覺,沒事閒聊幾句,澤希要麼沉默著一言不發,要麼就是一開口就是刺,刺的他喉嚨裡哽著難受,他想,澤希怕是在他的血盆大口下回憶起了那段日子,他總是盼著澤希憶起來那段時日。
想起他的好,他拿著筆在昏暗的地下室威嚴而博學的講述著他不大的腦瓜裡僅有的東西,她也很勤奮的學著,咬著筆很刻苦的記在心裡。
想起他的溫柔,他踩著板凳在狡黠的月光下誠摯而笨拙的告白著他不長的一生裡僅會的一句情話:“你願意做我的新娘嗎?”
想起他的強大,威武,但又不希望澤希想起,因為他真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把她當做是自己的食物,美味的,可口的,又有大用途的,以至於最後動心時赫然發現自己欠她的太多了,多的不忍心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但時間就是一把殺豬刀,就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給你,就是把你最不想人知道的東西全部扒拉出來,這些全是澤希不可容忍的。
最後她寧願封印了他後,切割掉有關他的所有記憶,元氣大傷變成一個無法言語記憶混亂的幼童也不願意與他在一起。
他看著澤希熟睡的面容,想:“你就這麼恨我嗎?”
嘉樹一愣,沒想到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更沒有想到的是,澤希竟然回了他的話,“或許吧,不記得了。”
“那我還有贖罪的機會嗎?”嘉樹鬼使神差的問道,眼睛裡滿是希冀。
澤希閉著眼睛不語,很久才一聲嘆氣道:“我沒有以前的記憶,你沒必要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