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受不住了嗎?”天邪帝笑得快活無比,“朕才剛開始玩呢!還沒盡興,所以,祖母大人,還有得委曲您一會兒!你放心,朕不會殺你,更不會剮你,朕才不會做那麼噁心的事呢!朕其實很講道理,只是想把你們欺負我的,再加倍欺負回來!”
太后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她趴在地上,像被雨水打溼的枯葉,唯一的宿命,便是死亡腐爛。
“看來,祖母大人的記憶不壞,已經知道朕要做什麼了!”天邪帝忽地跳到她面前,臉上露出孩童般好奇的笑容,他興致勃勃的研究著太后的表情,興奮道:“朕現在還記得兒時你和那個雜碎常對朕玩的那個遊戲,叫關鬼屋,對吧?”
太后渾身急顫,一雙渾濁的老眼中滿是淚水,她似是想說什麼,但天邪帝沒給她機會說出來,他只顧著說自說自話。
“關鬼屋這種遊戲,一開始朕怕極了!真的怕極了!”他突然抱緊了自己,臉上流露出恐懼和驚悸,“朕那時才六歲,你們就把朕關在鬼屋裡,裡面真的好多鬼,好多死人,有爛完的,還有沒爛完的,有很多很多小蟲子,沙沙的爬著,他們都要來吃朕!朕被關了兩次,次次嚇得暈死過去,現在想一想,真的好殘忍!”
“可後來朕就不怕了!”他突然又開心的笑起來,“朕覺得,死人遠比活人可親可近,他們不會打我罵我,他們雖然又臭又爛,可是,他們永遠都那麼和善,遠比你和那個雜碎還有很多個雜碎要好得多!朕連鬼都不怕了,朕無所畏懼!”
太后的牙齒開始咯咯作響,她想不出天邪帝要怎麼對她,但她知道,他只會比她更狠更殘忍。
她一生堅韌頑強,昔年為嫡女,卻遭庶母設計,嫁入潑皮無賴之家,那無賴名義上雖還是龍氏一脈的子孫,實際上就跟最底層生活的窮苦人家沒什麼兩樣,這倒也罷了,偏她的夫君還吃喝嫖毒,樣樣精通,她跟這樣的人生活,生不如死,索性就動手把那潑皮毒死了。
此後數年間,她一人辛苦撫育幼子,用盡心機扶他上位,在得勢後,將庶母和父親殘忍殺死,她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這麼多年,她從來就沒覺得害怕。
可是,現在,在這個笑嘻嘻沒正形的天邪帝面前,她害怕了。
她知道他的手段。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其實也不是刑罰,可怕的是,一個人知道你心裡最怕什麼,最在意什麼,他知道你的軟肋,拿這軟肋來對付你,令你在極度的恐懼中掙扎著,折磨著你的每一根神經,卻怎麼也死不了。
那才是最痛苦最可怕的。
從這座皇宮淪陷在天邪帝手裡開始,這樣的慘劇,她不知看見過多少次,那些人在巨大的心理折磨前無不崩潰瘋狂。
而她最怕什麼?
她不怕血腥殺戮,她亦不怕殘酷刑罰,因為她是一步步從那裡趟過來的,她活在世上,最在意的人,便是自己的兒子,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毫無條件的支援他,因為她是一個母親,當然,同時,她還是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會怕什麼?
失貞?被玷汙?被凌虐?
這些對於已近風燭殘年的太后來說,全都不算一回事,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無所畏懼。
她只怕一種東西,那就是,老鼠。
是的,長著尖牙喜歡啃齧東西的賊頭賊腦的老鼠,在她看來,這老鼠比任何東西都要可怕,每一個被安排伺候她的人,都被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持太后的居室整潔清淨,她不求奢華,亦不求舒適,她只要乾淨,只要整潔。
所以,太后的大殿裡,一向是空空蕩蕩的,除了必需的傢俱擺設,無任何多餘的物件,老鼠是不喜歡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因為無所遁形。
就算這樣,仍然不能保證老鼠們不偶爾來這裡溜達一下,若是被她撞見了,那反應絕對是驚天動地,宮人們會因此受到重罰,不殺死那隻老鼠,太后是睡不著覺的。
對於這一點,宮人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太后知道,她害怕的,也許未必就是老鼠,而是關於老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