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還是夜裡,我尋了個不打眼的花前月下之地,不久豔豔便推推搡搡地將司命給騙過來了。
司命見著了我,掉頭想走,怎奈他就是個侍弄筆墨的文仙,我抬手築了道牆,便將他的去路給封死了。
自我下凡回來之後,似司命這般愛湊熱鬧的神仙,凡是大宴小會,只要我出現的,都見不著他的人影,定是有意在躲著我。大約侍弄文墨之人都是這般,筆下造孽的功夫很足,臉皮卻慫得厲害,若不是下凡歷劫的神仙們,歸位後大多會飲了孟婆湯將凡塵過往忘記,他這雙執筆作孽的手,早不知被剁了多少回。
見我有些興師問罪的架勢,司命一邊衝豔豔嘀咕著,一邊訕笑著向我走來,扶手拜一回尊上安好,便左看右看,裝模作樣地賞風賞月。
我說:“司命大人筆力深厚,擅於繪情寫愛,難怪對這般花前月下之景如此鍾愛。”
司命隨口敷衍說這是工作需要,身臨其境才能身有所感,一切都是為了靈感,為了更好的服務於六界蒼生。
我覺得寫本子作弄人這事,與造福六界蒼生沒什麼關係,他就是天生有這份愛好,愛好在自己的本子裡,將別人作弄的死去活來。
我說:“那麼本尊下凡一世的命譜,靈感也是由此而來?也是隨心所欲了些吧?”
司命被人找上門來興師問罪也不是頭一回了,應付這事自然還是很有經驗,兜兜繞繞地道:“尊上歷劫歸來已有些時日,莫非今日才回過味來?如此說來,實是小仙術業不精,耽誤了尊上前程,小仙這便迴天機閣面壁反省,尊上且留步。”
司命說著,便繞過我向前行去,我只得再築一堵牆,令司命無可奈何地掉轉回來,問我什麼意思。
我說:“司命大人若再往左一步,本尊便將左面封起,向右一步,便將右面封起,然後加蓋築頂,再將這空間壓成扁平,做成一面鏡子,將司命大人關在裡頭,橫豎也不能動。”
司命於是認了,找了方青石抬了袍子坐下,“尊上問吧,若是問到小仙不好回答的,小仙便嘆一口氣。”
我便問他:“依司命所見,本尊在凡間那一趟歷劫可算圓滿?”
司命嘆了口氣。
“那人生七苦之中,可有哪一苦需要再嘗?”
司命又嘆了口氣。豔豔迎上來道:“你別隻嘆氣啊,難道那七苦裡頭,就沒有一樣吃夠了的?”
司命便起了情緒,埋怨豔豔道:“早與你說天機不可洩露,你非要將本子拿去,現在好了,除了一場死劫,哪一樣都不地道,其餘的還好說,尤其是那……”
司命說著又嘆了口氣。
我問:“司命大人不便說的,可是愛別離一劫?”
司命嘆氣。
“是有什麼人不許司命大人說出來?”
司命還是嘆氣。
“天君還是白驚鴻?”
司命到底忍不住了,道:“尊上何苦刨根問底,歷經凡塵一世,尊上莫非還不明白,這種事情說出來就不靈了,尊上本就是石頭做的心,無堅不摧,天君對此事本也不抱許多希望,只求尊上在神力回覺之前,能夠平安無恙,不被魔崇利用罷了。”
“若我的神力不能回覺,蕭安骨怎麼辦?天君有法子應對了?”
司命繼續嘆氣,“開天闢地數百萬載,六界幾經動盪,天塌都挺過來了,一個蕭安骨豈能當真將六界傾覆了不成,這些事情天君自有決斷,尊上既為溯世之神,最懂凋敝繁榮興衰無常,雖有代價,然是風是浪總會停歇,而今六界有難,尊上既幫不上大忙,也要謹然安分,莫要幫了倒忙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