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叮囑李嘆一定要小心,可是想了想,既然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且有蓮心護命,也沒什麼可小心的。打發我走,也是不想讓我成為一個拖累罷了,既是好意,我沒道理不認。
我在馬背上一步一回頭地遠去,總覺得這個人還有許多的秘密,不知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將那些秘密逐一解開,而按照劇本,李嘆的壽命不會很長,也不知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
過了蘇河便有人前來接應,又行了大半日,快將入夜時才到了蘇北府在這邊的宅子。我從小就生在帝京,對這個家倒也並不很熟悉。
宋折衣在門外接住了我,記著李嘆的囑咐,我也不好同他太親近,只是好奇地問:“蘇北的百姓這樣勤勞的麼,怎麼這個時候了還在勞作?”
進城的時候我便發現,天都黑了,那些擺攤子的也不撤攤,拉貨郎一趟趟地來回走,彷彿有拉不完的貨,街上醉鬼也多,乞丐也多,互相之間也不吵嚷。
宋折衣無奈一笑,“都是李鳶支過來的人。”
我瞭然地點頭,這是明面上的,暗地裡的必也不少,李鳶畢竟不是奉命來圍蘇北府,也只能這麼做了。
蘇北侯也沒睡,在廳堂裡見著我的身影靠近,便遙遙地迎了過來,只是走近了,又難免擺出一副嚴父的架子,將我細細端詳了幾回,點一點頭,“是有個大姑娘的樣子了。”
眼前這個穿著老粗布衣裳的便是我爹,是他和我那個短命的孃親做了羞羞的事情,然後將我這一世的肉身造出來的,也是我下凡後,淪落成一個短胳膊短腿的嬰孩時,第一個將我光溜溜地捧在掌心裡的人。
但我從小與他就不太親近,而今三年多未見,就更顯陌生。
湘姨過來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向侯爺請安啊,侯爺可唸叨著小姐一整日了。”
我便福身喚了聲“爹”,蘇北侯看起來也不太滿意,許是嫌我還是與他太生分了,而他這輩子除了娶過十八房姨太太之外,實是沒什麼地方對不住我,那十八房姨太太也沒一個敢給我臉色看的。
想到這裡,我便對眼前這個老男人起了些憐憫之心,他一輩子就剩我這一個女兒,我心裡卻不認他,實是可憐,我想顯得再鄭重一些,便乾脆跪了下來,對著蘇北侯磕了個響頭。
大約我磕得太響了,將老傢伙嚇得不輕,親自上前將我扶了起來,慎重地問道:“你可是有何事要求爹爹?”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啊,我就是順路回來看看的,而且這路還是李嘆給我帶的。
見我不說話,湘姨急忙問道:“小玉呢,小玉怎沒跟著一起回來?”
小玉是湘姨的女兒,湘姨是我親孃的婢子,她的女兒便自小跟了我當婢子,我爹三年多沒見我,她也三年多沒見自己的乖女兒了。
我又有些抱歉,出嫁的時候我答應湘姨無論到哪裡都會將小玉帶著,只要我蘇眠眠不受欺負,便不會叫小玉受一點點欺負,但是李嘆帶我離家出走的時候,乃是臨時起意,我早把這茬給忘了。
這次小玉沒有跟著回來,湘姨應該挺失望的。
宋折衣便替我圓了場,道:“臨下年關,二皇子府中仍需有人打點,小玉最熟悉府中事務,有些走不開罷。”
我急忙點頭說對,湘姨便認了,又茫然地問道:“那二皇子怎沒同你一起回來,京裡的訊息不是說你二人是一起出來的?還有你這身上怎看著這般邋遢,包袱也沒裹一個,還有你這臉,路上遇到什麼事了?”
她一口氣問了好多,我也不知道該從哪一則開始編起,便偷偷瞟了瞟宋折衣,讓他幫我把話接過去。從小就是這樣的,我不想說話的時候,就讓宋折衣幫我圓場。
宋折衣還沒來得及開口,倒是蘇北侯先發話了,“好了,既然沒什麼著急說的,就先去房裡歇著吧,折衣,你送眠眠。”
蘇北侯腦子還是清楚的,他曉得有些話我不方便同別人說,或許會願意同宋折衣講。
這宅子很大,誠如李嘆所言,住了足足七百多口子人,從廳堂到給我預留的房間,就要走上半柱香的功夫,彼時更深露重,寂寂寧和,陳雪還未化盡,甚有一些風花雪月之感,我和宋折衣並肩走在路上,也不曉得這算不算李嘆所說的饒不了我的範圍之內。
我只能離他遠一點,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這一路宋折衣也沒有說話,推門將我送進房裡,引著我四下看了看,告訴我傢俱被褥都是新打的,蘇北侯對我這次回家探親十分重視,言下之意還是讓我對我爹態度親暱一點,別太傷了老人家的心。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宋折衣便頓了頓,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事便喊我。”
住在隔壁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