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圓房還需抽空的,其實我們兩個除了自己想暗戳戳搞的那些事情,身上都沒有公職,我有空,李嘆更有空,但是他說抽個空,也算是給我敲敲警鐘,讓我提前做些心理建設。
我慌慌地說,“有時間再說吧。”然後便慌慌地走了,生怕他再說出來那句,“擇日不如撞日”。
我覺得李嘆是真的喜歡上我了,他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也是個賤骨頭,他不喜歡我時,我想他憑什麼不喜歡我,這會兒喜歡我了,我又覺得我這樣的人,他能喜歡我啥。
我去找了南妖妖,讓她給我講講仙蹤林的事情。
南妖妖見我也是同一個疑問,“你不死啦?”
其實就算李嘆懷著別的目的,有句話說得倒是沒錯,一心求死的人,還管那麼多作甚。可見我到底不是一心求死,只是頭腦發熱,澆盆冷水就清醒了。
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想管的事一件也管不上了,先關心的人一個也關心不得了。凡間的小玉我尚不忍心她無辜地死去,天上的白驚鴻,我怎忍心在匆匆一見之後,留他一人在那淼淼仙世裡踽踽獨行。
天君說過,我只有歷劫這一世壽命,若歷劫失敗,無論天上還是人間,都再留不住我了。
我不貪生,更不戀世,然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我的一條小命雖不值錢,仍想為了白驚鴻而做到價值最大化,我希望我能幫他渡過眼下的這個難關,哪怕只是這條路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墊腳石。
南妖妖說仙蹤林還是老樣子。
我說:“那你怎麼跑出來的?你不好好地呆在仙蹤林裡修煉,跑到人間來也不作惡也不報恩,你到人間來做什麼?”
“我……”南妖妖略有一慮,講了實話,說她是被排擠出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模樣長得不好。
仙蹤林是個靈蘊豐沛之地,無論草木牲畜,幻化成人形,模樣一個賽一個漂亮,長成南妖妖這樣的,確實能以一己之力就拉低整個妖府的顏值水平。
倒不是她醜得有多麼驚世駭俗,實在是整體水平著實很高。
她似乎不太想要多說這件事情,似乎是在仙蹤林裡也曾過得十分傷情,我懷著體諒不再追問,又問她有沒有聽說過關於大魔王蕭安骨的事蹟。
南妖妖捏著針線的指尖微微一頓,略緊張地道:“那三個字不好提的,況且我只是個小精靈,沒聽說過什麼,不過,魔族首領的名諱,似乎並不叫這個罷?”
是,魔族的首領便是魔族的首領,與蕭安骨不是一回事,魔族也不認蕭安骨這號人,且現今魔族與仙界的關係也不差,那個留著羊鬍子的魔族老大,我還見過一回。
那是在我下凡前不久的時候,天界派了許多位資質傑出的仙君仙子前往弱水河畔捕捉一個叫做蕭安骨的怪物,羽兮將我藏在袖子裡偷偷帶過去了,剛到地方便被白驚鴻發現,一伸手就將我從羽兮的袖子裡拖出來扯進自己懷裡,那個羊鬍子魔王恰好趕到,捋著鬍鬚笑呵呵地說:“驚鴻小兒,巴掌大的時候老太爺還抱過你哩,再轉眼都有媳婦啦。”
彼時白驚鴻的臉色很差,不過周圍那些愛慕著白驚鴻的仙子們臉色更差,嫋兮先一個出頭把我從白驚鴻懷裡攆了出去,一個失手,險些將我推入了蕭安骨的魔口。
所以我很確定,蕭安骨不是魔族之人,可是仙界對這三個字卻警惕到了談之色變的程度,按照仙界那幫人懶得多餘動腦的習性,給他隨便安一個“大魔王”的稱號,恐怕意味著此人的真正來歷,是在現今所有仙家之上。
白驚鴻要對付他,被傷至一成功力,怕已是輕的。
可是白驚鴻為什麼偏要對付他,蕭安骨到底是什麼來頭,這些事情我好像知道,卻似話已到了嘴邊,稍一閃神,想說的字卻一個也想不起來。
我的頭忽然很疼,南妖妖拍拍我的手背,將我送回房去休息。
我確然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這一覺過去,醒時已是深夜,房裡還點著燈,我叫了一聲小玉,無人答應,轉眼望去,李嘆在燈下捧著一冊小書,專心致志地品讀,青絲微落,垂睫輕顫,燈影交錯中,如山似水的容顏,那是一幅十分賞心悅目的畫面。
有兩件事使我很慌張。
其一,他多半是抽空來找我圓房的。
其二,他捧的那本書,是豔豔留給我的《陰陽和合大法》,裡頭盡是一些光溜溜的男女交纏在一起的圖畫。
我急忙歪過頭去裝睡,李嘆抿了口茶,因這夜實在夠深,人實在夠靜,茶杯擱在桌上的聲音都似敲在耳畔格外地清晰,自然還有他一頁一頁翻書的聲音。
且他翻得很慢,彷彿每一張紙都要細細品讀,再做思考,再做回味,方才算是完全閱過。那書我翻過,真的除了些姿態萬千的小圖和一些粗俗不堪的對話,沒有丁點兒值得品味的內容,他翻得這麼慢,必是一邊翻閱一邊想入非非,而那個被想入非非的物件,搞不好多半是我。
這我可怎麼睡得著。
我在床上閉著眼煎熬,雖然看不見,卻能清晰地掌握李嘆在燈下的一舉一動,喝了幾回茶,翻了幾頁紙。
直到茶也喝乾,書也翻完,他便走了過來,矮身坐在床邊,將我看著,也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