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貞仍舊垂著眼眸，臉上帶著一慣的常見的微笑：“前年我去洛陽給阿孃掃墓，遇著柳家的兩位郎君。他們對我不太客氣，幸好遇著茂二郎君和慧嫻郡主，否則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皇甫貞去洛陽的事情，皇甫定倒是知道的。
李元修忽然轉頭：“如此說，你跟慧嫻郡主也是認識的了？”
皇甫貞笑著點了點頭：“我自然還記得郡主，只是郡主還記不記得我，那就難說了。畢竟當日，郡主似乎對柳家兩位郎君更在意些。我和家中老僕，還是多承茂二郎君照顧。”
李元禮好奇問道：“柳家？哪個柳家？”
皇甫貞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了，只是聽到郡主和茂二郎君叫他們柳三郎柳四郎，卻不知是哪家的。”
李茂聽皇甫貞說得這麼客氣，不太樂意了，遠遠地叫道：“什麼柳三郎柳四郎？我們叫的明明是柳三柳四好嗎？”
柳三郎柳四郎？他們配得上一個郎字嗎？
皇甫貞笑容仍舊有幾分靦腆之意：“不論如何，我記著郡主和茂二郎君的恩情便是。”
李茂翻到一半的白眼卡住了，愣怔了片刻，又翻了回去，急急懇切地勸慰道：“千萬別記著，我這個人向來施恩不求報的。你這記著我心裡不踏實，還是不要記了。”
我雖然沒你聰明，卻也還沒蠢到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能跟你劃清界限我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讓你銘記！
皇甫貞淡淡一笑，彷彿看懂了李茂心底裡的抗拒和警惕，神色間竟然有幾分落寞之意。
李茂原本是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跟皇甫貞劃清界限，絕對絕對不能再對他心軟的。
可是，可是看到他這幅神情，心裡又覺得怪彆扭的。
心裡糾結矛盾好一陣後，李茂忽然輕咳了兩聲，語氣變得和善起來：“恩不恩的，就算了。我也不是那麼計較的人。而且當日救你主要還是九娘動的手，我就是看了下熱鬧。不過九孃的初衷其實也不是為了幫你，只是看柳家那兩個小子不順眼，想收拾他罷了。這種小事，九娘也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你也沒必要去她面前提起了，要是她忘記了，你又囉裡囉嗦的，她聽煩了說不定還要順手揍你一頓。你就別去沒事找事了。這些事就這麼過去了吧，以後都別再提了。”
皇甫貞還是淡淡笑著，神情越發落寞了。
大家都看著他們兩個，一時之間沒有人插話，院子裡一片安寂。
李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我都說了不跟你計較了，你能不能別擺出這麼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你這樣，讓我很有犯罪感！”
李勤訝然看了一眼李茂，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在這個皇甫貞面前，李茂很有點不正常！
李元禮也皺著眉頭，他倒不是覺得李茂不正常，而是對這個皇甫貞的性情有些不喜，如此矯情，真是讓人不爽！
同樣是矯情，李元禮覺得還是武慧兒那樣的爽快點！
皇甫貞沉默片刻後，輕笑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心裡對我並無怨恨之意，只是害怕我會算計於你。”這麼說了一句，皇甫貞又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嘆了口氣，“算了，如今多說也無用，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還解釋什麼？我既不記恨你，也不要你記恩，我都這麼爽快了，你還在那裡婆婆媽媽勾勾搭搭是幾個意思啊。就不能爽快點跟我劃清界限嗎？
李茂對皇甫貞很是不滿。
李茂是個有原則的人，玩得過的人往死裡整，玩不過的人認慫認輸，能離多遠禮多遠！反正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什麼都沒小命要緊！
不過說不恨，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李茂向來是個想得開的人，與其記恨，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只不過回想起來，還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心酸委屈罷了。
嘆了口氣，李茂也是頭疼：“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說這個了，你要是一定要報答的話，不如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想要我和我阿兄幫你們做什麼？”
皇甫貞搖了搖頭：“這個我做不了主。”說完卻回頭看李元修，問道，“四郎君，你覺得可以告訴他嗎？”
這裡真正能夠做主的只有李元修。皇甫氏兄妹其實並不知道李元修的打算，說是合作，他們其實只是爪牙，李元修沒有他們也未必不能成事，只是有免費的幫手，不用白不用罷了。說起來，他們兄妹幾個，其實作用並不大。
李元修淡淡笑道：“帶他們過來並不是我的打算，你們自己決定吧。”
利用李勤和李茂之事，是皇甫定和皇甫盈的主意。皇甫貞雖然覺得他們的法子其實有些大材小用，但他在他們二人面前也沒什麼話語權，所以即便心裡另有想法，也從來不給他們出主意，也不會反駁他們的意見。只要不關係到生死存亡問題，他都不會多管閒事。
李元修既然已經擺明被態度，皇甫貞又將目光轉向皇甫定，雖然皇甫定許多事情上其實看得沒有他準，但他畢竟是長兄，又是嫡出，大部分事情都還是由他來拍板決定的。
皇甫定一直以為他們能夠將李勤拉扯進來是因為皇甫盈的關係，對於李茂，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原本的計劃裡，並沒有李茂，只是他自己作死跟了過來。
皇甫定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麼，一旁的皇甫盈卻是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茂這小子鬼主意多得很，還是別讓他知道了，不然誰知道他能生出什麼事來！”
皇甫盈說話的聲音是很溫柔的，語氣也是有幾分說笑的意味，可是意思卻肯定，不同意皇甫貞的要求。
皇甫貞也沒有強求，淡淡點了點頭：“阿姊說得也有道理，茂二郎君確實也多智，既然如此，那就不說了吧。”
皇甫盈淺淺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不再理會皇甫貞，皇甫盈將目光轉向李氏兄弟，笑道：“兩位郎君不如去那邊坐著說話吧。這般站著，倒是我們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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