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承認自己是後宋公主了?
領頭的幾個百姓立刻群情激憤,衝站起來對著城牆上面吼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們後宋輸了就是輸了,現在再出頭,就是竊,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你們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
齊聲高呼,聲音雖不算整齊但卻很大,響徹在城中四周,原本在家觀望的百姓也紛紛上街來,看著城樓上,指指點點,“那就是鎮南侯吧?樣子可真是威武英俊啊。”
“是啊,他剛剛殺了努爾哈赤,解決了外敵,沒想到轉過頭來就和聖上翻了臉,這世上的事,可真是難說啊。”
“是聖上想殺他。”有人道:“鎮南侯這是迫不得已。”
另外一人反駁,“聖上想殺他,是因為他有反意。那當然是不能留了。”
“不過,為什麼她說德慶侯是叛徒?”有人小聲問道:“德慶侯原來是後宋的將領嗎?”
旁人搖頭,回道:“德慶侯並不是,他一直跟著聖上打天下,他的那條腿,就是打仗的時候丟的。”
嘈嘈切切的說話聲,不絕於耳。
“都安靜。”有人喊道:“上面有人要說話。”
話落,四周一靜,百姓們靜等上面人的說話聲。
城外,德慶侯原是在軍帳中,聽到來人回報,說鎮南侯和蘇婉如出現在城樓上時,他便讓人扶著上了馬,不疾不徐的到了離城牆五六十步的地方停下來,剛停下便聽到蘇婉如的那句喊話。
心頭一怔。
“德慶侯,你就是叛徒!”蘇婉如站在城牆上,風從後面來,聲音往下飄,下面的人聽的很清楚,“你假仁假義,沒有資格站在這裡打著平叛的旗號,做喪盡天良的事。”
德慶侯眉頭緊蹙,抬頭就回道:“胡言亂語,本侯對聖上一片赤誠。不忠不義的是你們!”
“是,你對趙之昂是一片赤誠,可你背叛的是天下百姓!”
德慶侯一愣,立刻回道:“你乃後宋餘孽,僥倖逃生就該苟且偷生,居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你帶兵謀亂造反,你難道對得起天下百姓,他們盼了幾十年,終於能安居樂業,你們這般,又將他們陷入戰亂,你們才是假仁假義。”
“是嗎,那我們今天就好好說道,說道。”蘇婉如喊德慶侯出來,卻不是打算要和德慶侯吵架,她只要讓他應了,讓他聽著就可以了。
她要做思想工作的物件是徐州城被煽動的百姓,而非德慶侯。
他不可能背叛趙之昂,她也不會和他浪費口舌。
“各位。”城樓寬九尺,她衣裙一擺,轉了個身走到這邊,面朝城內看著下面的百姓,“我確實是後宋公主,我姓蘇,若去過京城的人大約是認識我的,天下百貨,應景繡坊還有嫻貞女學,都是我一手創辦。”
“啊,原來是蘇姑姑,蘇姑姑就是後宋的公主啊。”有人驚呼一聲,抬頭看著,“難怪這麼厲害,她原來是公主啊。”
“她揣著目的,當然能幹,她就是欺騙百姓啊。”有人喊道:“勾引鎮南侯起兵造反為她的家國報仇。你們要記得,是她讓你們又沒有了太平日子過。”下面有人道。
百姓紛紛點頭,雖對蘇姑姑這個傳聞中了不得的人物有著敬佩,可更覺得此人說的有些道理。
他們要的就是安居樂業,白天能有口吃的,晚上頭頂有片瓦禦寒。
“各位。”蘇婉如抬手,示意大家都聽她說話,下面便慢慢安靜下來,眾人好奇她能說什麼,就聽她接著道:“當年,欽州一戰,我二哥蘇世元被趙之昂設了陷阱,派了奸細在他身邊,才致使後宋戰敗。行軍用兵輸贏乃兵家常事,我們輸只可氣可悔卻不曾恨,這天下只要你們好,百姓好,誰坐龍位有什麼分別,甚至於兩耳不聞天下事的山中百姓,在這麼多年後,都不知道,這天下到底是姓什麼,對於他們來說,姓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房子住!”
有人跟著點頭,這話說的很中肯。
“我現在也是百姓,我偷生在世,憑我一己之力,我能做什麼,我甚至連普通女子都不如。”蘇婉如道:“你們或許不知,我當年去京城,不是為了刺殺,不是為了仇恨,我只是為了救出我二哥,我親生的兄長,他被趙之昂關在宗人府,每日豬油拌飯,曾經風流少年,養的肥胖如豬,各位鄉親,換做你們,當如何?”
“血濃於水,他若死了也就罷了,可人活著,我就是拼盡了一條命,也要將他救出來。”
底下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都抬頭仰望著她,公主站在城樓上,穿著半舊的淺藍色布裙,未施粉黛,甚至於鞋面和裙子上滿是灰塵,除了容貌嬌美,沒有一處高高在上,與他們確實沒有不同。
是啊,她就算曾經是公主,可現在也是百姓了啊。
“我做錯了嗎?我沒有。我相信換做你們也會這麼做!”蘇婉如說著,走了下來,站在城樓的臺階上,離的近了,大家看的更清楚,她眸中噙著淚花,悽悽切切的看著眾人,“若是讓我再選一次,我依然會這麼做,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