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往宴席室裡看了看,凝眉問一遍的喜嬤嬤,“又來客人了?”
“是啊。”喜嬤嬤低聲道:“這是今天的第四位,還說今晚她要在家裡宴客,讓我們去如雲館訂席面。”
錢嬤嬤目瞪口呆,不得不說,她這輩子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像蘇婉如這樣的女人。
只要她願意,不管和誰都能聊成朋友,不分男女,不分地位,不分年紀。
吃飯、喝酒、還能說一些半渾不素的笑話。
“難怪能一個人獨當一面,做這麼大的買賣。”錢嬤嬤低聲道:“有時候啊,人和人之間差別真的大的離譜。”
京中閨秀們規矩越來越多,可蘇婉如這裡的規矩幾乎是沒有規矩。
她在所有人中間,遊刃有餘的遊走著,適應和配合著每一個人的等級和說話方式。
“這是本事啊。”喜嬤嬤道:“難怪皇后娘娘雖生氣也沒有對她怎麼樣。咱們娘娘也是大氣好爽的人。”
吳氏確實不算一個小心眼的人,她有她自己獨特的原則和處事方式。
“可是這樣也不是事啊。”錢嬤嬤道:“要不要回稟娘娘?蘇氏也是要出嫁的人了,這樣和外男不避嫌的走動,也不合適啊。”
喜嬤嬤擺了擺手,“她不是普通的出嫁,是去和親。安南那邊誰知道她在京城是什麼樣子的,他們連她是什麼出聲,是不是真的郡主都不可能打聽的得到。”
“那就不管了?”錢嬤嬤問道。
喜嬤嬤笑著點頭,正要說話,宴席室的簾子撩開,蘇婉如和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那男子身量很高,人高馬大的,已經在宴席室裡待了小半個時辰了,這會兒出來臉上也是笑盈盈的,一回身拱手和蘇婉如道:“姑姑莫送,您的事我一定辦妥當。”
“有勞。”蘇婉如也拱手回了回,“段先生慢走。”
那個男子就笑著和兩位嬤嬤也行了禮,頭也未回的走了。
“姑姑。”喜嬤嬤笑著問道:“今晚宴席一共有多少人,奴婢讓人去訂席面。”
蘇婉如正要回去,聽到聲音轉身回道:“七八個人吧,媽媽就訂四十八兩的那種席面,再去東街切一斤幹牛肉,買六罈子酒回來。”
“是。”
喜嬤嬤應是而去。
縱然知道,錢嬤嬤還是忍不住的目瞪口呆,她們來不是做下人服侍蘇氏的,而是要教養她規矩的,可這才一個月而已,就已經變成蘇氏的下人了。
她指派事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虛,而她們受她命的時候,也一點都沒有覺得受辱。
這都什麼事兒啊。
“錢嬤嬤。”蘇婉如從房裡探出個臉來,笑眯眯的看著她,道:“忘記和喜嬤嬤說了,讓她照著樣子訂兩桌,這一桌你們自己用。”
錢嬤嬤頓時大喜,她們雖然例錢不少,可如雲館一頓飯他們依舊是想都不敢想的,現在蘇婉如一開口就說他請她們也吃。
她如何能不喜,“這這多不好意思,讓姑姑破費了。”
“都是小事,你們在這裡照顧我也是很辛苦的。”蘇婉如笑著道:“去吧,我在房裡接著做針線,等會兒還想再補個覺,免得晚上不能吃酒,被他們笑話。”
請誰啊?這個念頭只在錢嬤嬤的腦子裡轉一下就消失了,高興的應了是,追著喜嬤嬤去了。
蘇婉如放了簾子,在宴席室裡坐下來,桌子上擺著算盤,賬本和筆墨紙硯,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從來不避著這裡的人,誰來誰走甚至看幾眼她也不介意。
她在給蘇季回信,但信卻是寫給杜舟的。
蘇季知道她答應趙之昂嫁去安南後,就給她來了信,告訴她既然人回了燕京,就安心待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慌亂害怕,免得露出馬腳。
她給蘇季回信,問他和毛順義見面談的怎麼樣,問他將那些沒有章法的山匪訓練的怎麼樣。
紙有兩層,蘇季的信夾在中間。
她相信不會有人看,因為過去的一個月內,她每隔兩日就會給濟寧,成都,還有徐州那邊去信,說的都是鋪子裡的事,一開始有人看,後來就沒有了。
重複的事情一直做,就會讓人麻木。
信寫好封好,她隨手擺在桌子上,人就回臥室去睡覺了。
喜嬤嬤笑盈盈的回來,一看蘇婉如不在宴席室,就隨意撇了一眼桌子上的信,看也沒看就便出去了,和錢嬤嬤在屋簷下做針線說話。
“如雲館的菜色是燕京首屈一指的,上次張嬤嬤在如雲館打包了個燕餃,都和我說了好幾年。”錢嬤嬤道:“你說,今兒我們要不要請她只一頓?”
這話當然是炫耀和嘲諷。
“我們自己人都不夠坐的。”喜嬤嬤笑了起來,道:“燕餃味道不錯,就讓她回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