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竟第一次看到陸裴明這張白皙富態的臉上露出這種神色,這讓看慣了笑臉的他覺得非常不習慣。
陸裴明盯著談竟的眼睛:“你對她是不是關注過度了?”
談竟愣了一下,立刻道:“她只是個平民。”
“她牽扯進來了。”陸裴明道,“你當然可以選擇保一個,或者保大多數個。”
他說完,率先提步,從談竟身邊走過,開門走了出去。
在與談竟擦身而過的時候,陸裴明又說了一句話:“不要耽誤時間。”
談竟一頭霧水,但有一點可以確認,育賢學院出問題了。
一直到他乘坐陸裴明的車踏進學院內,談竟都對這次他要偵察的任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被陸裴明支使出去,緊接著被日本人安排到這間會議室,在她的監視下拘謹地端起茶杯來喝茶。
可談竟現在的身份只是陸裴明的秘書,能被他帶著來見未婚妻,可見他這個秘書與法院公務並無關係。
為什麼這些日本人要這麼防一個小小的私人秘書?
談竟想起先前荷槍實彈來驅趕他的日本兵,以及他給衛婕翎撥電話時,接電話的那個唐橋副院長。
他定了定神,對那個日本女人露出微笑:“聽說是您一直在教我們少奶奶學日語。”
日本女人也微笑著看他,等他說完了,才不急不忙地用日語道:“對不起,我不會說中文。”
談竟一愣,下意識想換成日語同她對話,但在第一個日文單詞吐出來之前,忽然又閉住嘴,做出一臉真誠地疑惑表情:“您說什麼?”
日本女人仔細研判談竟的表情,這讓談竟有點發慌,他出發前沒來得及仔細看自己那張臉,怕易容露出破綻。
她又說了一句日語,表情誠懇,依然是在試探他,但談竟依然一臉茫然,他想了想,換用英語對她說:“我聽不懂日語,或者我們可以說英文。”
日本女人搖搖頭,表示她也不會說英文。
談竟忽然意識到他設定的這個語言障礙,在有效保護他身份的同時,也變成了阻礙,讓他沒有辦法從她言語裡發現什麼無意識帶出來的漏洞。
但他隨即意識到,或許那個日本女人也只是在假裝她不會說中文——她是衛婕翎的日語老師,如果她不會中文,那她平常是怎樣與衛婕翎溝通的?
談竟又開口了:“不知道您平時是怎麼教我們少奶奶學日語的,但看起來有點麻煩……其實您也不用費什麼力氣,我們家老爺子的意思,還是希望少奶奶日後能安居在宅子裡,您也知道,我家老太太不在了,內院沒有一個話事人,不方便得很。”
他一邊說一邊吸溜著茶水,眼睛也垂下來。杯子裡承的是日式玄米茶,而且是不怎麼好的玄米茶,或許是因為他級別太低了,配不上好茶。
談竟說話的時候,刻意沒有去看那日本女人的反應,等放下杯子才抬起頭對她笑了笑:“我太囉嗦了。”
那個日本女人微笑著看他,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一個溫柔又溫和的笑意,雖然帶著些語言不通的迷茫,卻依然在鼓勵他不必介意,可以繼續說下去——如果談竟是在向她傾吐心事,那這個表情實在再合適不過。
“照我們老爺子的意思,少奶奶她……算了,”談竟嘆了口氣,“反正您也聽不懂……不知道少爺會不會照會唐橋副院長點什麼。”
那女人大方得體地朝他微微笑了,她執起壺為他添水,接著又注視他的眼睛,像是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談竟詞窮了,在對方完全不配合的情況下,舞臺上只有他自己再賣力地表演——情報人員本要將自己隱藏在幕後,可他現在卻像是一個狂歡節上的小丑。
談竟開始在心裡埋怨陸裴明,不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如果有任務要交給他,大可以明說。
院長辦公室的衛婕翎有同樣的疑惑,但她自己為這份疑惑找了個好答案:“你其實並不相信他,對吧?如果你真的相信他,就不必折騰這麼一趟,還要將他矇在鼓裡。”
陸裴明愣了一下,反映過她說的是誰後,隨即苦笑起來——但讓衛婕翎有這個認識似乎也不錯,因此他沒有立刻明確反駁,反而諱莫如深地笑了一下:“他應該可以被信任。”
衛婕翎也跟著笑了一下,繼續道:“推他出去去查這件事,如果事發,大可將禍水都引到他頭上,唯一失誤的一點,陸院長、伯益、陸大少,他是坐你的車,以你的私人秘書身份進來的,如果他被抓了,你該怎麼樣洗清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