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池淵有一位前輩,好像和異魔同歸於盡了。”紀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很堵,就像有根木頭卡在喉嚨裡一樣。但是現在他不是感傷的時候,又道,“但是他給我留下了一樣好東西。懷讓大師傅說我可以憑著這個去地核。”
欽天監提司沒有想那麼多,喜氣洋洋道,“那就拿出來讓我看看?”
紀行擺擺手,“不用拿出來,他就在你後面。”
欽天監提司用手指了指紀行,呵呵笑道,“你呀你呀!還想蒙我?”
隨後他便僵住了,以為他的神識發覺背後有一個讓他感覺到十分不適的東西。說不上來是哪種不適,就像一個人的眼睛看到的所有景象,偏偏在這景象當中缺了一塊,缺的那一塊沒有顏色,甚至連黑白都沒有,但就是沒有影象。在欽天監提司的識海當中也是這樣,他發覺身後有一塊空間他完全探查不到任何東西,就連空氣都探查不到,而這一塊空間剛巧構成了一個人形。
於是他回頭一看,便發覺了一個持劍虛影。
一瞬間他腦子裡冒出來許多問題。欽天監提司疑惑道,“這是……這是?這是圖騰?你從哪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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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行嘆一口氣,“應當是我那位前輩留給我的。”
欽天監提司明白了,良久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你知道你那位前輩是你什麼人嗎?”
紀行汗顏道,“直到最後他也沒提過這些,但是他確實幫了我很多。”
欽天監提司有點不忍地看著紀行,心裡實在很想告訴他,你的那位前輩正是你爹。他想了許久,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唉。”
世上總是有許多可憐人。欽天監提司對這類事情已經見怪不怪。含光到死都沒有和紀行父子相認,這倒也像是池淵一脈的行事。但是那畢竟是紀行生父,他一個人在池淵孤獨了將近一千年,胸中多的是雄韜大略,死得卻如此窩囊。大概是不願意因為他自己的死,而影響紀行心境吧。
欽天監提司在心中嘆道,“父母之為子,大體如此。”
只是這真正的可憐人,卻渾然不知含光臨死前都為他做了什麼。
“懷讓說得沒錯,你有這個,別說進入地核,就連找到宋千會也不是難事了。”欽天監提司輕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嘲諷,“這是你那位前輩將自己的圖騰真身碾碎了之後,為你煉的一個兵奴。紀行,他死之前,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的。”
紀行咬肌緊了緊,對長流前輩的愧疚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這樣幫我……我可能應該去找他喝酒,可能應該多陪陪他……”
欽天監提司看著紀行這可憐模樣,“晚了。”
紀行躲閃著欽天監提司的眼神,“我還要去找宋千會,那個地方我還要去問。我得走了。”
欽天監提司卻看出來紀行心中所想,“你可以嘗試一下,不行的話就回來找我。”
紀行點頭,“狗子就拜託給你了。在下先走一步。”
有的人總是後知後覺,他行程太忙,動作太快,悲痛常常來不及趕上他的步伐。等他停下來了,站定了,痛苦便會在無盡的黑夜中,一點一點襲遍他的全身。
天上朗朗乾坤,日光像緞子似的飄下來,整個京城都在暖意當中。紀行看著天上的太陽,從頭涼到腳,他走出欽天監,走在皇宮的廣場上。廣場太大,沒有一個人,他左右看了看,像是一個竊賊。等他發現確實沒有人時,還沒等他趕緊跑出皇宮,鼻子突然一酸,竊賊的眼淚便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竊賊是天下有數的山巔武夫,能和劍聖謝林打個平手的紀行。
紀行用手抹這滾燙眼淚,卻是越抹越多。長流前輩他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那個人不能算是前輩,而應當是他的長輩。他紀行出自池淵,最後一個宗門之人,現在池淵沒有了,他最後的靠山也沒有了。
欽天監提司的話猶在耳邊。紀行難以想象長流在最後一刻是怎麼做出這樣的抉擇的,而他在得到長者的饋贈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離開。
欽天監提司看著紀行的背影,喃喃道,“含光前輩,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