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劍士睜開了眼。
他不在那條陰暗逼仄的甬道裡了，甚至也不在那個幽深無光的山洞裡面。
擺在上弦壹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湛藍湖水，湖水明透如鏡，倒映出他的面容。
依舊是兩隻眼睛，“上弦壹”的字樣在黑眸中隱隱透著金光，耳邊掛著的是緣一送來的月亮圖樣的花劄耳飾。
但黑死牟此刻穿著的儼然已不是四百年如一日的那套舊衣，而是一套同樣呈紫黑色澤的衣袍。
男人玉冠絲履，垂在身後的衣帶隨風飄揚，跟小蘇的衣著有幾分相像，整個人隱隱透出一股尊貴的氣勢。
同時，他整個人竟然馮虛禦風，淩空而立，男人的腳並沒有踩到湖水，湖面還映照出他身邊的人。
黑死牟猛地抬起了頭，向那個方向看去。
是緣一，他的弟弟，跟他一樣，赤發馬尾的斑紋劍士也浮在空中，腳不沾地。
緣一微微露出一點笑容，隨後袖手行禮：“那麼，在此預祝兄長大人旗開得勝，武運昌隆。”
“緣一，這是……”
上弦壹脫口而出，話還沒有說完，眼前便陡然一黑，無邊無際的睏意從四面八方襲來，他一聲不吭，軟綿綿地朝下栽去。
四周漫上來的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極黑極沉的黑甜夢鄉。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鼻間傳來木製地板特有的松木香氣，耳邊是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
繼國巖勝翻了個身，緩緩睜眼。
這是夏日的某個午後，他避過父親，來找緣一玩耍，結果兩人都玩得太累，雙雙躺在走廊上睡著了。
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孩童的確也沉沉睡在自己身邊，胸口起伏，臉上一派無憂無慮，心頭全無掛礙的模樣。
安寧祥和，清靜無憂。
但不知為何，當兄長的那個莫名生出一點惶恐，彷彿這點安寧隨時都會破碎——
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生疼，頭發被攥住，自己不得不在男人的暴喝中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跟驚醒的弟弟一齊手足無措地看他們暴跳如雷的父親。
這一幕場景到此為止，再睜開眼，夢中的人看見的是自己幼小手中握著的那把木刀，作為攻擊物件的靶子已經傷痕累累，而他喘著氣，騰出手在臉上擦了把汗。
孩童的目光無意識地挪到了房屋廊下，他的弟弟正緊緊抱住母親，兩人正在廊下艱難行進。
繼國巖勝合上眼，又睜開眼，發覺自己手裡正握著一個白色碟子，裡面的酒液微微晃動。
他身邊是一個面容隱藏在白無垢下的女子，她手裡同樣捧著一個碟子，正要湊到自己的新婚夫君嘴邊，要一同喝下這杯交杯之酒——
繼國巖勝站在桌前，面前放著一柄武士刀，另一邊是一扇屏風，隱隱有女子和孩童玩樂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