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答應,施媛立馬一改焦急:“不麻煩不麻煩。沈戍,快,帶人家一起去洗手,再過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沈戍把她的包掛在玄關,引著人去陽臺。
鄭星瀝很少東張西望,剛來的幾次連水都不敢多喝,覺得在陌生人家用廁所也會讓主人覺得奇怪。一直到後面來得次數多了,跟沈戍關系也親近些了,才慢慢放開了自己。
陽臺很大,大理石臺面下是嵌入式洗衣機和烘幹機,靠近落地窗那側凹出了一個洗手池。比這些更顯眼的,是擺放在正中間的腳踏車。
跟沈戍常騎的那輛改裝版不一樣,這輛明顯是專門的公路車。紅黑的配色稍暗,座椅高出車頭一截兒,中間車管連線至車頭,倒和老式二八大槓如出一轍,輪胎很窄,車頭把手朝前彎曲,姿態有些別扭。
鄭星瀝幾乎立時可以腦補出沈戍騎在上頭的姿態,估計會跟混剪影片裡的人一樣,勾著腰低著頭,腳下虎虎生風。
“這個就是我的車。”沈戍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稍停頓的視線,拍了拍座椅給她介紹,“怎麼樣?是不是跟普通的腳踏車差別很大?”
鄭星瀝點點頭:“這個座椅都比車頭高這麼多嗎?”
“嗯,這是為了讓車手的姿勢更符合人體力學。”沈戍跨坐上去,單腳演示給她看,“座椅太矮的話,腿就會過於彎曲,踩踏時腿部的血液會流動不暢,而且你在踩踏時也需要用很大的力氣。”
“這是我們的騎行姿勢,主要是為了減少風阻。”沈戍握住車把,背部打直往前傾,姿勢比起先前更加專業些。
“風阻?”鄭星瀝反問道,“可是這樣不累嗎?”
“分情況吧。如果只是日常的騎行,不追求什麼速度的,自己舒服怎麼來就好了。”
鄭星瀝表示理解:“就是專業和業餘不一樣是吧。”
“對。”他從車上下來,重新去洗手,“專業的競速比賽對車手的身體素質,耐力爆發要求都很高的。車隊為了底下的車手在比賽裡取得更好的成績,會聘請專門的人員研究騎行姿勢,制定策略方案的。有些時候只要身體角度有那麼一點不到位,不科學都可能會影響成績。”
鄭星瀝從沒接觸過任何體育競技的領域,她僅有的淺薄理解也只基於電視上偶爾調到的體育頻道。好在沈戍說得沒那麼專業,她也能明白個大概。
就好比一個班級,除了班主任以外還有其他授課老師,傾囊相授只為了教出一個清北學生。
沈戍聽她類比,笑起來,抽出一邊的紙巾擦手:“你這個形容很通俗。”
“通俗才容易理解。”
沈戍那點笑意變得更大,他發現了,鄭星瀝這個人就喜歡挑好聽的聽,平日用些中性詞形容,她都要換個帶著褒獎意味的詞來替換。
“沒錯,還是你邏輯清晰。”他順著話茬兒誇下去,果然見到她嘴角沒抑制住地向上翹了翹。
唉,怎麼辦,總覺得有點可愛。
鄭星瀝心思再怎麼敏感細膩,也還是個高中生,就算是家裡出了問題,也沒有到困難的地步。更何況在沈戍和施媛的雙重熱情攻勢下,她卸下防備也是遲早的事。
沈戍想到在派出所第一回 見她的時候,冷色的日光燈從上頭灑下亮,她坐在長椅上,端端正正卻讓人覺得是縮著的,臉上沒什麼血色,五官愈顯清冷。
他當時就想,這人挺慘的。
很神奇,明明連她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不清楚,但腦子裡就是鑽出了這個念頭。
然後就是她陳述案情,沈戍離得遠,卻還是沒忍住偷聽了。
來派出所的每個人都和她一樣,有自己的憂慮和糟心事,比她情況更糟糕的,他也不知道見了多少,偏偏,就覺得她更可憐一些。
鄭星瀝壓了哭腔,冷靜地陳述事情經過,直到最後也沒崩過一回。
鬼使神差地,沈戍端了杯水過去,沒拿出自己慣用的笑,甚至難得地覺得緊張。他小心翼翼地蹲下來,將聲音放得又正經又輕:“喝點水吧。”
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不知怎麼竟然讓他的心跳快得嚇人。
紙杯熱氣升騰,她的眼睛好像也跟著染上了清亮的水意。
“謝謝。”
她接過杯子,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手,一觸即離。
沈戍站起來,悄悄把手挪到後頭,只覺指尖一陣發麻。
事後,施媛知道了這一出,誇他還算有眼色。
沈戍只笑了笑沒好意思接下承認。
其實他那會兒沒考慮什麼別的事情,就是還,挺想跟她說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