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看到家門前如此多的車馬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他在蜀地還有事情未結,那個該死的趙高還時刻在盯著他,為了避免口舌,他特意走了後門。
李賢覺得真是可笑,回府奔喪還需要走後門。
兄長在信中提及嬴荷華公主因問楚人項纏之罪也在府上,而張良以公主之命,以將父親喪事為由,引出幕後之人。
七百里的路程,李賢自夜間快馬加鞭,五個時辰裡,中途也只堪堪休息了一刻鐘。
還不說下雪天,道路如何艱險。
等他到咸陽中,走到府門前時,已經是疲憊不堪,搖搖欲墜。
冰淋滿肩,扎高的發上、眉上滿是霜,更不用說衣服被雪風打得有多溼。
雖然手上戴了皮質護具,但長時間的跋涉,他的手掌已被韁繩磨損得血肉模糊。
“小主人?!您怎麼回……回府了?”
李賢一言未發,一路上,支撐著他回來的,皆是根本不相信。
一切才剛剛開始,才滅掉一個韓國而已。
他的父親,李斯怎麼可能會死!
上輩子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許梔在咸陽給他的傳書多是提及韓非的事情,有誰要加害父親,這些時日沒有一點跡象。
但總是養成了多年的謹慎,李賢讓家臣默聲,他也並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出發前李賢將告假書放置官署故意留給趙高看,他並沒有告知任何人,他會連夜趕回咸陽。
李賢進到裡面,家門原是這般熱鬧,這些朝臣哪裡是來弔唁,哪有非親非故的官員會在喪禮的第一日趕來弔唁。
李賢望著這種嘈雜的環境,竟然生出了三分可悲與三分可笑。
也不知道上輩子,有沒有人去給他和父親收屍?
他的腦海中的景象與他眼前所見交錯扭曲起來。
當李賢遠遠看到父親當真躺在堂中時,突然之間也生出的挫敗與衝動。
許梔在側室的視窗看見了一點影子,從輪廓來看,很像是李賢,那人走近了幾步後,她看清了不少,騰地一下從墊上站了起來,語調頗為緊張,“張良,你說得沒錯。李賢回來了!七百里地,他一日不到就趕回來了。”
張良順著許梔的視線看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再看時,人已經跑到李賢的面前去了。
“我明白未成之事不可說,我只是得過去看看他。”
屋內只留下了她匆忙的聲音和冉冉升起的檀香。
許梔把雪地踩得嘎吱作響,她到他面前時,李賢已經愴然跪在了雪地裡。
她從來沒看到他是這個模樣,滿身冰碴,比在韓地一路輾轉山林慘十幾倍。
他沒解外面深棕色的斗篷,但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白衣。
許梔準備了很多話術,早在張良跟她說,李賢可能要趕回咸陽的時候,她就準備好了。
可料峭寒風之中,在暫時不能告訴他真相的情況下,她要怎麼去安慰一個喪父之人,而且還是兩次。
許梔斷不是來看他笑話的,可她遲遲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李賢說了不喜歡她喊他譬如李賢哥哥這種太過親暱的稱呼,她只知道他父親李斯字通古,歷史上他這個人連名字都沒有,更別說他字什麼。
她穿著曲裾,蹲不下來,無法平視他,便只能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