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秀跟宋好節提分家的事情,自然有她的打算:宋好節如今還沒媳婦,等分了家,還不是她當家?
雖說宋好節說過要把圓圓賣掉換彩禮的話,到底圓圓還小,將來日子長處下來,宋好節豈能一點兒情義都沒有?
既能當宋好節的家,又能擺脫大嫂的尖酸刻薄,她的圓圓也能平安長大,還有啥不好的?宋秀秀二十年來頭一回動腦子,只能想到這些個,已經算她周到不錯。
可她不曉得宋好節另有打算:宋秀秀一句話提醒他,趁著娘還在分家,把娘接到自己這邊,能多分好些個家產哩。
至於妹子,她帶這個拖油**,跟著爹和大哥過日子就好,他才不要個管家婆來煩他!
宋好節這種人萬事沒顧忌,想到啥就能幹出來,尤其窩裡橫,恨不得全家都把他捧在手上,因此第二天就當著一家子的面說:“爹,我也快成親了,分家吧。”
宋好時一聽,登時如同有人要割他的肉去:分家就要分田地糧食,不是割他的肉又是啥?
董氏連忙一拉宋好時,小聲道:“成親要辦彩禮,要辦酒宴,更花錢!”
宋好時在心裡一算賬,兩注錢他都捨不得,巴不得老三娶不到媳婦分不了家,就在家過一輩子,平日裡去外頭混飯吃,也不用花家裡的錢糧。
他打算得好,只是如今兄弟們大了都有自己的想頭,宋好年不必說,那是早就分出去的人,不會回來爭家產,但還須防著,萬一他要爭,宋好時得有個預備。
宋好節是家中幼子,本來就分不到多少家產,要是牛氏還好好的,單憑牛氏給他攢下的那些個家底,他就能過得很不錯。偏生牛氏如今病倒在床上,渾身褥瘡,別說給小兒子撐腰,就是自個兒還天天捱餓,得在董氏手上討生活。她腰裡的鑰匙串子早叫董氏解去,綴上個銀挖耳綴在自己腰間,走動時哐啷啷直響,神氣得
不得了。
牛氏辛辛苦苦半輩子攢下的東西全落到董氏手裡,董氏自然不可能吐出來給宋好節,宋好節能分到多少還真不好說。
講究些的人家說,父母在不分家,但鄉下地方為爭家產,兄弟幾個打破頭的都有,趁爹孃還在分家也不算啥罕見事情。宋好時、宋好節都眼巴巴看著宋老漢,宋老漢有心做個體麵人,無奈兩個兒子不給他機會,他的權威越來越差,要在宋好時手底下討生活不容易,只得說:“那就分吧,先商量一下咋分,商量好再請族
長來做見證。”
要是兄弟兩個打起來,得捂在家裡才行,免得叫外頭人曉得鬧笑話。
宋好時張嘴就道:“我是長子,要奉養爹孃,房子該歸我,家裡的地和糧食,老三拿三成,我拿七成別說我分得不公平,這裡頭還有金寶那一份哩。”
宋好節立時跳起來:“我們兄弟分家,你算上金寶?你咋不把圈裡那頭豬也算上!”說著一拍桌子,“所有東西一人一半,就得這麼分!”
董氏給自家男人幫腔:“老三你到外頭打聽打聽,誰家分家老大和別人分的是一樣的?有些做兄弟的叫哥哥白身攆出去的也有,你大哥肯把田和糧食三七分,你且燒高香去吧!”
宋好節冷笑道:“成啊,跟攆老二一樣把我白身攆出去,你看我不造翻你這個家,把你兒子遠遠地發賣出去!”
他自打從監牢裡走一遭回來就一日比一日陰沉,在鎮上、縣裡跟最下等的混混們極熟,這幫人坑蒙拐騙啥都幹,拐個親侄子算啥,他沒把親孃賣了就算好。
宋好時假裝和老三講道理:“我不是亂分,實在是我要奉養爹孃,你看娘如今那個樣子,老三,你體諒體諒我。”
宋好節立刻打蛇隨棍上,道:“我體諒你,我養咱娘,東西五五分。”
宋好時和董氏夫妻兩個都一呆,連宋老漢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啥?”
宋好節道:“我說,爹孃咱倆一人養一個,爹還能幹得動活,娘可沒法幹活,就為這個,家產五五分不為過吧。”
鄉下地方這樣的事情常有,兄弟姊妹幾個一個人養爹一個人養娘,還有些輪流奉養,叫老人在一家裡住幾個月或半年的都有。
宋老漢難得見宋好節肯擔責任,眼看分家大勢無法挽回,覺得這樣分法還不錯,就要點頭,董氏不幹:“就是你養娘,我們這裡還有金寶和秀秀哩,怎麼著也該佔六分。”
宋秀秀才要說話,道自己跟著三哥去,忽然聽宋好節道:“白得秀秀一個做活的人你還不高興?”兄弟兩個到底說不到一起,誰都想多拿多佔好處,眼看就要打起來,宋老漢發話:“依我看,房子和糧食一人一半,土地六四分。老三你別跳,你又沒媳婦,自個兒又懶得種田,就是把地給你,你又能
幹啥?”
宋好節心說,把地給我,我立時就賣給柳家,拿著錢逍遙快活去,哪裡還用自個兒種地?嘴上卻說:“我就快娶媳婦哩,沒地誰家肯把閨女嫁我?有了地就有媳婦,有媳婦還怕沒人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