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一笑,“成,你玩你的。”
百合有心說不是自己玩,是給杏兒弄個玩的,到底沒說出來:她自己的確玩得怪高興的。
等百合編好兩個草蒸籠,又給宋大貴家的駒兒編個“馬鞭”,他挎著自家掃帚當馬騎時可以甩這根鞭子打馬,宋好年也捉了半籃子蝦子,水潭裡的石塊全給他翻動,溪水都有些渾濁起來。
宋好年直起身道:“今年小東溝人多,往年人少時,捉一籃子都不成問題。”
小東溝人多,說到底還是落在百合身上,要不是她先興起摘山莓換錢的事情,別人一時也想不到這茬。
半籃子蝦子儘夠,百合催宋好年穿上鞋,自個兒提山莓,宋好年提上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蝦子,兩人回家。
回到家裡不等百合說,宋好年就十分自覺自動地拿把剪子,把蝦子鬚子減掉、蝦殼剖開,擰去蝦頭,抽掉蝦線,僅留下一個個半透明的蝦仁,處理得乾乾淨淨。
百合把山莓吊到井裡,到廚房泡上幾朵山菌子,跟胡蘿蔔絲一起焯水,撈出來擠幹水,切成碎末。蝦仁也剁成極細極細的末,這東西越細越有黏性,最後成一團有膠質感的泥狀。
把蝦肉泥、菌子、胡蘿蔔碎末和到一起,加些蔥花進去,為去腥又加幾滴黃酒,後用鹽、胡椒粉和糖調味,增加鮮度,朝一個方向攪打上勁。
攪勻後用手團成一個個手掌大小的餅,在油鍋裡煎到兩面金黃,中間斷生,鮮味在院子外頭都能聞到。
百合洗了手,夾一塊蝦仁餅餵給宋好年,他嚼兩口,笑道:“果然香得很!”
一人先吃一個,蝦仁嫩滑,外酥裡嫩,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鮮味,叫人吃了還想吃。偏生蝦仁不多,一共也就做了十來個餅,根本不經吃。
這東西大人小孩兒都能吃,尤其適合牙嫩的小娃娃,百合揀上幾個餅,把山莓和才編的馬蓮分出來,往柳義家和宋大貴家裡走一趟,給杏兒和駒兒兩個送去。這幾步路宋好年倒不攔她,任勞任怨地去擀麵,晌午下漿水面吃。百合回來時也沒空手,李綵鳳新蒸茄子餡兒包子,給她裝上十來個,大貴嫂曉得她愛吃酸辣肚絲湯,特給她留了個豬肚,拿麻繩拴了
提回來,過兩日就能吃,若是嫌煮湯太熱,煮熟涼拌成肚條也好吃。
一大鍋漿水面再加上茄子包子,晌午飯就很豐盛,蝦仁餅一共沒多少,吃飯的人多,百合拿刀把餅切碎,不過一人嘗一兩口了事。
她特給宋好年留了一整個餅,眾人早習慣她這般偏心,沒人說啥話,只宋二妹瞧著她笑了笑,笑得百合臉紅。
宋好年把蝦仁餅一掰兩半,大的一半分給百合,兩個人吃個餅都這般黏糊,明明已成親好幾年,還似新婚夫妻一般熱絡。宋好年見百合愛吃這東西,第二日又下河捉一大籃蝦子,這回眾人一人都能分得兩個,吃得滿口生香,紛紛出主意該怎樣釣蝦子、怎樣釣螃蟹,聽得百合直笑:“你們倒是想釣蝦子哩,還是想做耍子?
”
釣蝦子是小娃娃的營生,釣一天也釣不上來幾個,又要挖蚯蚓又要弄釣線,倒是很能消磨時間。
眾人都鬨笑起來,又說起今年的收成:“三四月那會子天時不好,我看今年的玉米長得不甚高,果子倒格外甜些。”
這時候鎮上的蘋果、杏子已經青裡透紅,熟得早的陸續能吃,熟得晚的還在長個頭,有人摘早熟的果子一嘗,就覺比往年更甜。
百合剁玉米秸稈當甘蔗嚼,雖然不比去年水嫩,但甜度也更高,曉得是旱情的緣故:“今年雨水少,這些個東西都甜。”
汪永興女人說:“那黃家造得好大院子!這麼些日子下來,看著也快造好哩,也不曉得黃老爺一家子啥時候搬來,叫我們也看看大戶人家的排場。”
她男人說:“你又不是沒見過柳老爺家,人家大戶人家搬家是大事,哪能給咱們看熱鬧哩。”
但柳老爺家世居青柳鎮,畢竟低調,這外來的財主家就在宋家花田跟前造屋子,每日裡吆喝的號子聲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幾個人在田裡做活,就是想看不見都不行,個個都對黃老爺家充滿好奇。
宋好年還穩得住:“這樣大的房子造好,遲早要搬來。他們家大業大,搬家時肯定鎮上人人都曉得,再不會錯過這樣的熱鬧。”
宋二妹笑道:“往後你家同財主家做鄰居,可要當心,別叫刁奴欺負了去。”
話音一落,眾人都想起柳府的管家柳忠來,柳忠的兒子柳耀文同迎春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百合不得不把妹子送去縣裡避風頭,想來對柳忠沒啥好想法。百合眨眨眼,想起這個月粉條坊那頭送來的分紅明顯比前幾個月少,可見這刁奴欺主的事情未必有,但欺負窮鄉人的事情卻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