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矯情了一會子,到底答應下來,嘀咕說:“可不是我死皮賴臉要去閨女家住,這是你求我的。”
“行行行,就算是我求你的。”
當晚百合就叫朱氏回她家去睡,她和臘梅留著看護她爹。朱氏看著百合整齊乾淨的大房子,心思活動起來:“我原聽人說大妞如今日子過得不錯,不想竟過得這樣好,這死妮子,竟跟老孃藏私,不來一回還不曉得!這些個好東西,回頭都給我青松,青松就能
娶一房好媳婦啦!”
百合不曉得她娘還在惦記她的家產,同臘梅兩個煎藥、喂水,一刻也不敢鬆懈地看護李篾匠,生怕他傷勢惡化。第二天青松紅著眼睛從縣裡趕回來,一進門就哭起來,一家子免不得又是一場抱頭痛哭,還是汪小福在跟前勸說:“大叔沒事就很好,往後只消好好養著,總有好起來的時候。家裡就你一個男丁,你不
立起來,難道還叫你姐姐們頂門立戶嗎?”
青松這才止住哭泣,先將郎中等人團團謝過一圈,又給他姐道辛苦。其實到這時候李篾匠的傷勢已經基本穩定,百合也定下心,不再似先前茫然,見青松像是嚇狠了,她問:“你們掌櫃的咋說的?”
青松說:“掌櫃的一聽爹重傷,急忙就叫我回來,還幫我僱車,又多支一個月月錢。回頭等爹好了,我還回去做活就是。”
他這樣說,朱氏先稱頌不已:“阿彌陀佛,你們掌櫃的大慈大悲。”她兒子好容易尋著一個差事,可不能就這樣丟掉。
青松又拉著百合揹人說悄悄話:“姐,爹受傷的事情叫女眷們曉得,雪娘姐和月娘姐都給了我銀子叫我先拿著給咱爹治傷,掌櫃的和東家都曉得。”
百合聽宋好年說過女眷的事情,曉得雪娘是陳彬的妾,月娘是劉掌櫃的閨女,便道:“既這樣,這些錢你就拿著,也不用給我。爹治傷要花多少你都記下來,往後該咋給人還,你心裡也要有數。”
“我曉得!賬房先生教我們學算術,全店裡數我學得最好!”青松有點得意,他本就有識字的底子,學算賬也比別個快,劉掌櫃好幾次贊他,說他往後做得好,說不得也能當上賬房哩。
百合笑道:“那你就好好學,往後好做個賬房先生!就是這些日子也別落下,偷空兒練習,曉得麼?”
說是看護病人,其實有大把空閒時間,青松大可以在李篾匠不需要他的時候用蘆葦杆在灰堆裡寫字,用計算醫藥費的方式鞏固算術。
他原本擔憂回家後會落後於人,但李篾匠是親爹,他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沒半分猶豫就要回家照顧親爹,如今有法子不落在別人後面,自然非常歡喜。
百合忽地想起一事來:“你咋把人家的女眷都叫姐,日常能見著?”
按說綢緞鋪和陳彬的宅子不在一處,這些個小夥計如何能見著人家女眷?
青松笑嘻嘻道:“你不曉得,劉掌櫃是好人,常把我們帶去他家裡吃飯哩。雪娘和月娘都比我大,我們都胡亂叫姐。”
月娘便罷,雪娘可是陳彬的妾,不想也這樣活潑,陳彬倒不忌諱她和小夥計們見面。
百合隨便一想便放過這茬,她爹還傷著,她沒心思管人家後院的事情,只是道:“出入人家後宅要守禮,萬萬不可亂來,就是跟你一起的人有攛掇你的,你也不許混來,只管告訴掌櫃的和東家就是。”
青松這些日子在城裡可不光在學寫字算賬,還學了不少眉高眼低,論起人際比百合還強些,曉得自家大姐在說啥,他點點頭:“我都明白。”
朱氏走出來道:“就你們兩個有話說,還不快進來?”
她心肝寶貝的兒子一去城裡就是好幾個月,每旬歇息一日還不夠路上走個來回的,所以這些日子青松竟沒回家,只宋好年和百合有時去看他。
朱氏恨不得把青松抱在懷裡好好揉搓一頓,偏青松個子拔高,神態也成熟得多,在朱氏懷裡窩了小會兒,還不等她全身摩挲一遍,心肝兒肉地念叨幾句,青松就站起來說:“娘,我去問問爹想吃啥。”
“這個小沒良心的!”朱氏一腔慈愛無處發洩,竟跑去找臘梅說:“我看你兄弟就是個有孝心的,不似那等沒良心的兒女。”
臘梅本就有心病,聽朱氏這樣一說,只當她才刺自己,拉下臉道:“是,獨你兒子有孝心,你閨女就是把心肝捧到你眼前你也只當她們算計你!”
朱氏目瞪口呆,半日想不通為啥臘梅突然發脾氣,回去跟青松抱怨:“三妞越來越不像話,我誇你一句她都不高興。”
聽朱氏說完原委,青松真是哭笑不得:“娘,我姐姐們孝順不比我差,你單誇我,不誇她們,誰個受得了?”朱氏撇撇嘴:“我偏不誇她們!我看我兒就是最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