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日裡機靈得不得了,唯獨在娶媳婦這件事情上給外慎重,也格外老實,說起來委屈巴巴的,怪叫人心疼。
“還能為啥?定是我姐她娘又打啥子鬼主意哩。”臘梅端著汪小福的飯碗走過來,把半碗飯放在桌上,因看他格外喜歡豆尖兒,專門挑了兩筷子在碗裡。
她也不叫娘,要說時只說是百合的娘,百合哭笑不得,“娘如今不敢再隨便給你許人家哩。”
臘梅垂下眼睛:“都說錢財迷人眼,她的眼睛格外好迷些,如今是不敢,再過些日子你看她敢不敢?”
百合一驚,忙給妹子寬心:“你放心,回頭爹來鎮上,我叫他回去跟娘說,不許給你亂說人家。”
“爹的話,你信她聽不聽?”要是李篾匠說話有用,朱氏能弄出那些個混賬事情來?
百合嘆口氣:“我自己回去跟她說好了罷,你呀,是叫娘給嚇怕了,卻不曉得她也怕你哩。”素來木木呆呆的小閨女,一發狠能從家裡跑掉,朱氏如何能不怕?臘梅烈性起來,百合迎春兩個都要退避三分,朱氏也一樣,雖是當孃的,當著這個閨女未免有些個氣短,一年半載的應當不敢再在她
的婚事上頭動手。
汪小福也道:“李大叔雖說不叫我再去,我哪能不去哩?你放心,我不會叫他們把你許給別人。”
臘梅看著汪小福道:“你有這個心便好。”
眼看兩個人又要說起體己話,宋好年連忙打斷:“如今正農忙,我反沒事做,想著再出去販一趟貨。”
他們往常販貨是做慣的,冬天販皮子,夏日裡販些山貨,野菌子、核桃花之類。
青柳鎮上有種核桃,核桃花開的時候,宋好年一文錢三斤收新鮮核桃花來。核桃花模樣有些像毛毛蟲,鮮綠色,一條細細的莖上長滿綠疙瘩。
趁新鮮捋掉綠疙瘩,只留下細細的莖,在日頭底下曬乾,四五斤鮮核桃花也就得一斤乾的。
這東西幹了以後看著黑黢黢的不起眼,真正做來吃卻非常美味,城裡人多半喜歡。
核桃皮沾手就成很難洗掉的黑色,核桃花捋多了也一樣,多虧百合拿粗布做手套,如今宋好年手上還是乾乾淨淨的。除去收核桃花,他還收各種能吃的野菌子,等收夠一車左右,就帶去省城一類的地方賣掉,也能賺些個錢。最要緊的是這時節出去,能見著好些新鮮玩意兒,譬如玉米苗之類的,帶回來也能給自家增
加收入。
近來柳義沒打算出去,這是宋好年自己的想頭:“大哥說是好幾年沒在家做活,今年要好好在家陪陪杏兒哩。”
百合曉得為啥,自生了杏兒之後,好幾年李綵鳳都再沒有喜信兒,夫妻兩個都有些著急,想趕緊給杏兒生個兄弟,也好叫她將來有個依靠。
柳義不出門,宋好年跟他說過後,就打算自己帶一班兄弟出去,汪小福躍躍欲試:“大年哥,我還沒怎麼跟你們出去過哩,這回帶上我成不成?”
宋好年道:“如今你和臘梅的事情懸在半空中,你突然出門算咋回事?依我說,你還是把事情定下來,等下回出門,一定帶上你。”
汪小福原想著,若是能出去多賺些錢財,只怕李家二老就會對他刮目相看,一高興便把臘梅許了他也未可知。
聽宋好年一說就曉得這事不可行,其實出門賺不得多少錢,他家裡一個寡母,他要是出去,如何放心汪大娘在家?
想來想去,竟是不出去的好,“你說的是,下回必要帶我。”
他走街串巷地販賣小東西,倒也能養家餬口,不見得就比宋好年他們在外頭跑販貨的差,汪小福算過這筆賬,心平氣和地道:“見著啥新鮮東西,回來可得跟我說。”
百合笑道:“我倒不要別個,你要是見著啥沒見過的種子,給我多帶幾樣回來,我一準兒謝你。”
宋好年哈哈大笑:“種子算啥?我不但能給你帶種子,還要再給你買根金簪子哩!”
第二日百合便給宋好年收拾起出門要帶的東西來,她做慣這個,只有準備越來越充分的,再不會漏掉啥,宋好年十分放心。
距宋好年他們出發還有好幾日,百合便不大去店裡,多半時間在家給丈夫準備行囊。
這日百合才在縫一副手套,就聽門口有人道:“大姐,你在家不?”聲氣聽著耳熟,正是李家二妞迎春。原來她從柳府請了假,氣呼呼地到她大姐這裡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