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一嘆氣,百合反應過來,趕緊調整自己的心態:“不就是漏雨,等雨停了,正好修修房頂。”
臘梅聽了這才有點放心,但她想得多,想到修房頂要用到的人、錢、東西,就又是一陣發愁。
百合提心吊膽,生怕茅屋處處漏雨,外頭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她好不容易收拾出來的屋子就要付諸流水了。
好在天公作美,又下了一天就慢慢放晴,屋裡也沒再添漏雨處,她和臘梅兩個左支右絀的,好歹是等到了晴天。
一連下了五六天的雨,人在屋子裡窩得要發黴。天才一放晴,黑子和黑虎就迫不及待地衝出去撒歡,尤其黑虎沾了一身泥,百合不得不打水給它洗澡。
百合趕緊趁機去菜地裡看一眼,發現這場雨雖然很大,菜地也沒給沖垮,菜苗長勢都不錯,才放下心來。
院子裡的土地慢慢給日頭曬乾,感覺不太潮了,百合就招呼臘梅一道把被子、褥子、墊子都挪到院子裡曬,棉花和稻草都容易吸潮,這些天她總覺得睡得不太安穩。
雞窩也要開啟,讓裡頭淋了好多天的雞仔出來透透氣。雞仔們張開翅膀,讓風和日頭帶走羽毛間積存的水汽,慢慢精神起來。
院子一角本來是個沒有頂的旱廁,兩條木板搭在上頭,四面漏風。冬天上廁所的時候,一點熱氣都存不住,百合當時還盼夏天。
天意暖和起來,她才知道有旱廁的地方,還不如冬天來得好。天寒地凍的時候旱廁沒氣味,一暖和可就不一定了。
又下了幾天雨,糞肥被雨泡得稀爛,有些隨著雨水流到院子裡,積了一灘髒汙的黃水。
幸虧這是旱廁,她家裡人又少,裡頭沒存多少肥,雖然有點氣味,還不算太厲害。只要不碰上逆風把氣味都吹到屋子裡,還能忍幾個月。
旱廁離房子離得近,天氣再暖和一點,蒼蠅也要多起來。百合一想到到處都是嗡嗡嗡的蒼蠅,人一走動就像在裡頭投了個炸彈,一片蒼蠅起飛的場景,就冒出一身雞皮疙瘩。
太髒了。
順風順水這麼久,百合險些以為過日子就是那麼簡單,隨隨便便就能過得舒服。這一場雨把她的僥倖打得稀碎,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日子問題還多著哩。
還不到享樂的時候,她還要做許多事情,才能讓自己過得舒心,保持最基本的生活水準。
臘梅懵懵懂懂,不太明白為啥大姐變得這麼講究,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大姐做的事情總沒錯,每一個決定都讓她的日子更好。
她對百合產生了一種盲目的信任:只要大姐說的都是對的。
大姐要講究,肯定有大姐的道理,她聽大姐的話,跟著做事情,總不會有錯。
在這種想法的作用下,臘梅被百合帶著剷掉院子裡被糞水浸染的土壤,鋪到菜地裡,活很累,但她一點怨言都沒有。
一天勞作下來,人只想趕快歇下,但百合要求她用香胰子洗臉洗澡,還要用灰水、皂莢把衣裳都洗乾淨,她也乖乖去洗。
李篾匠來過兩回,覺得不但大閨女窮講究,就連三妞都跟著學會了鄉下人不該學的東西。
他說百合,百合就敢回嘴:“爹,你是想三妞將來就嫁到咱們村,還是能嫁到鎮上享福?”
柳山村土地貧瘠,家家戶戶都過得不大如意,比起鎮上差得遠。不說別的,就是買點針頭線腦,在鎮上出門就能買到,在山裡的話,除非遇到汪小福這樣的小販,就得走幾十裡山路到鎮上買。村子裡的女孩兒,都說嫁到鎮上是享福。當初朱氏把百合嫁給宋好年,也說是送她去享福,直到成親的時候李篾匠才知道宋好年的家底已經給朱氏掏空,家裡啥也沒有,他的大妞根本不是去享福,而
是去受罪的。
好在這孩子會過日子,眼看著也慢慢好起來了,李篾匠心裡其實有幾分覺得百合說得對,但多年的習慣,他覺得鄉下人就得樸實點才像話。
他做爹的人,當然希望閨女都嫁到好人家享福,百合趁機又說,“人家鎮上的人講究著哩,不像咱們山裡,略有一點髒,他們都嫌棄。咱家三妞想嫁得好,還不趕緊收拾起來?”
青柳鎮靠著白水河,山明水秀,女孩子都很有幾分水靈。臘梅在外表上已經輸了一籌,要是再不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利索一點,真是會被人嫌棄死。
“爹你不信,去看看小鳳,綵鳳姐哪回不把她拾掇得光鮮亮麗?”李綵鳳孃家是柳山村過得好的人家,人人都學她家的樣子。
提起她家,李篾匠就不說話,抽口煙,慢吞吞說:“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