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有心不讓百合在家吃飯,百合卻不肯讓她如願,自己揚聲對臘梅道:“把我的飯也做上,我今天不回去,就住孃家。咱娘把我賣了五貫錢,還能少我一口吃的?”
朱氏被她噎得一個倒仰,驀然發現大閨女和往日不太一樣,不再針都戳不出聲響來。她往日只恨閨女不夠靈活,現在卻大恨她的靈活都用在和自己作對上。
臘梅第一次見到大姐敢和娘頂嘴,都嚇呆了,半晌沒回話,直到朱氏的打嗓門響起來:“做飯!”
朱氏自己歇在院子裡頭的梨樹下,百合走進廚房去幫臘梅。臘梅羞於見人,不過姊妹幾個同病相憐,她跟百合還是有幾句話說的。
“大姐,你真厲害,敢和娘頂嘴。”臘梅眼睛裡閃著崇拜的光芒。
百合啞然失笑:“那算啥厲害?”
朱氏一個無知婦人,能幹出的最大壞事就是折騰自己一家子,最多再和外頭街坊鄰居吵幾句,能有啥大能耐?
“你呀,日後也硬氣些,我和二妞都不在,家裡的活都指望著你,娘不敢拿你咋樣的。”
女兒多在身邊的時候,打了這一個,還有另外兩個做活,但現在家裡只有一個臘梅,真把臘梅惹急不做飯了,裡裡外外還不是要朱氏自己動手?
臘梅有點想笑,又不敢笑,縮著脖子搖頭:“我不敢。”
大姐是嫁了人的,別人家的人娘最多罵幾句,打是不敢再打,不然姐夫一準和她沒完,就是鎮上宋氏宗親都不會再給娘好臉色。
二妞在柳府做活,一個月能往家拿一百錢,娘看見她就笑成一朵花,她也不會捱打捱罵。
臘梅自己又不會做啥活,又還沒嫁人,以後過得怎麼樣,還不是娘一句話的事情?她真怕娘一氣之下把自己賣回孃的孃家山裡去。
除非是百合這樣換了個芯子,否則要改變一個人的觀念是很難的,尤其三妞從小生活在朱氏的淫威之下,從沒見過外頭的人是啥樣子,更鼓不起反抗的勇氣。
百合也不著急,這是她妹子,不是見一兩面就再不會見的人。日子還很長,她有的是時間讓臘梅知道正常人應該咋樣過日子。
姊妹兩個都是做慣飯的,一時飯快熟了,朱氏喊百合:“去喊你爹回來吃飯,還有青松,青松在村頭。”
朱氏把唯一的兒子青松看得眼珠子一樣,沒有一刻會失去他的行蹤,反而對丈夫去了哪裡不太清楚。
村裡所謂的“叫人吃飯”,如果是請客,是要到別人家去叫的。但要是自家吃飯,人還沒到齊,只管到村頭扯開嗓子大喊“某某人,吃飯!”就可以了。
百合滿心不想大喊,悶頭往村頭走,路上看見他爹帶著小弟青松回來,連忙叫:“爹,青松,吃飯了。”
心裡悄悄鬆口氣,大妞不願意喊人是害羞,她是覺得丟人。
李篾匠是老實人,看見嫁出去幾個月的大閨女很有精神的樣子,咧嘴笑了笑:“回來啦!”
李青松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金貴的男孩子,朱氏恨不能把三個閨女扒皮拆骨餵給青松,好讓他快快長大。難得這麼多年下來,青松沒被她給慣壞,很知道心疼姐姐們。
“大姐!”李青松快步走上前,望著百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