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義說的是肺腑之言,宋好年聽進去了。
回想自己因為失望,在為數不多的相處時刻,對百合確實沒什麼耐心,雖然不打不罵,卻總是黑著臉皺著眉頭,挑剔這個不滿那個的,只怕是教她更害怕自己了。
痛定思痛了一番,他打定主意,這回回家,要對百合和氣一點。
沒想到才想通沒幾日,就有鎮上的人給他帶了話,說是百合跳了河。他撇下事情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才趕回來,一回家就看到半死不活的百合,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他也是嚇了一大跳。
小夫妻兩個都是滿腹心事,跟對方又沒有什麼好說的,還是看著火發呆。過了一會兒,忽然從宋好年那裡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叫喚,惹得百合驚訝地看著他。
宋好年冒雪趕了好幾天路,一回家又遇上這樣的事,根本沒顧得上吃飯,這會兒烤著火,身上一暖和,才覺出肚子餓來。
家裡沒什麼吃的,杏兒病著,他也不好意思上柳義家吃飯——往常單身的時候,他們兄弟幾個是時常去大哥家吃飯的,如今自己都娶了媳婦了,再去蹭飯,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要是按著大妞往常的習慣,她只會在宋好年肚子餓的時候把自己縮得更緊一些,直到宋好年受不了自己胡亂煮點東西吃,她也就不用跟他打交道,就會大大鬆口氣,自以為避過了一劫。
可如今身體裡的靈魂換了百合,她就不能像大妞一般糊塗,放任自己的情形壞下去,當下弱弱地說道:“真是對不住,我病了幾天,家裡沒吃的了。我這陣感覺好點了,去給你煮點粥吧。”
百合估摸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擀麵是不行的了,但煮粥不費什麼力氣,大概還能撐得住。
但是宋好年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裡能真的讓病得七死八活的婆娘給自己做飯?只是聽她說這麼一句,就覺得心裡一暖,擺手說:“你不用起來,好好躺著。”
說著,端起百合吃剩的殘粥,西里呼嚕就灌了下去。
那小米粥早就涼了,不過柳義嫂煮得精心,用的是秋天新打的小米,熬得又香又濃,他趕了好幾十里路,正是口渴得厲害的時候,就一氣都喝了。
吃完殘粥,肚裡仍是不足,宋好年想起自己褡褳裡還有一些乾糧,便取出一塊幹餅來,用木棍架著烤在火罐上。
為了防止食物發黴,乾糧本就做得非常幹,再加上天氣太冷,一塊餅早就被凍得硬邦邦,要是用來砸人,簡直一砸一個坑。
在路上的時候,宋好年他們每次吃乾糧,要麼是弄點野菜湯喝,要麼就著剛煮好的水泡一泡,免得喝生水吃冷飯,病了沒處找郎中。
沒想到這到了家裡反而沒有熱水可喝,他只得起身,又到廚房舀了一瓢涼水。
百合見他端著半個葫蘆做成的水瓢,水瓢邊緣還結著一道道的冰凌子,看起來就涼得滲牙,連忙說:“你把水瓢放在火跟前暖一暖,這樣喝下去要得病的。”
看這天氣,想是廚房裡的水缸都結冰了,這樣的水可不敢讓人直接喝。
宋好年順手把火罐往床跟前挪了挪,把水瓢放在火罐旁邊。因為地下凹凸不平的,水瓢也沒翻,反而穩穩地立住了。
百合說了幾句話,感覺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萬一被這人發現自己不是大妞,而是異世來的孤魂野鬼,只怕要遭,便又閉嘴不說話了。
宋好年當她又害怕,也沒說什麼,等水稍微有點溫熱氣了,就一口乾糧一口水,吃了個乾淨。
吃完乾糧,宋好年拍拍手,一掀被子——百合驚得尖叫一聲:“你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