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給自己攢足了學費,甚至考上了懷大。”
“我還記得,收到錄取通知那天,我還在餐館後廚洗碗,周身是廚餘垃圾發酵的臭味,混著劣質洗潔精的味道,可那天對我來說,就像置身美夢。”
“哪怕如今回想,我仍會覺得夢幻,也非常開心。”
“我本來以為,考上大學後一切都會結束,可我好像改不了命,也無法擺脫他們,我弟早早輟學,有樣學樣,也沾了賭博。”
“從前集中在我身上的毆打,因為我的逃離,盡數落在了我媽身上,為了要錢,我弟也這麼對我媽。”
許香玉說著說著突然轉頭,淺笑時左臉那個梨渦出現,賀知意只看見滿臉悽艾。
“你是不是也好奇,我為什麼不報警吧?”
許香玉語氣中的自嘲意味越發明顯,賀知意卻只是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想當然的事情,許香玉也不傻。
報警能解決的話,或許早就解決了。
“我媽……只能打我。”
“她也只有我了……”
許香玉最後一句說得很輕,輕到如果不是賀知意認真在聽都會忽略的程度。
賀知意無言,她一向不擅長安慰人,彷彿此刻只有沉默是最好的方式,因為她擅長做一個傾聽者。
“我真的很羨慕你,我聽陳軒說了,你找到了比他還好的金主。”
廊間穿梭的風在這一瞬變大,賀知意愕然抬眸看許香玉,連帶著她額間散下的發絲也跟著扭轉了弧度。
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卻久久無言。
許香玉見狀,無所謂繼續說著。
“也難怪你看不上陳軒。人長得帥,學歷又好,聽說還是有錢老總的兒子,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吧。”
“我知道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你還挺厲害的,眼下你們不是一家人了,可以名正言順的跟那人在一起。”
“我知道你瞧不上陪酒陪睡的工作,可我非常缺錢,我也勾搭不到那麼優秀的人,最好的甚至也只是陳軒那種貨色。”
許香玉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陳軒說過要娶我,你不信吧?但那是真的。”
許香玉一字一句,話語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錐,根根紮進心底,溢位的血液凝結成霜,冷得刺骨,叫人皮肉都在隱隱發痛。
賀知意就那樣怔怔看著許香玉,眼睫在輕顫,唇色不知何時淡了下去,唇瓣有著不明顯的哆嗦,藏在衣袖中的小指也正輕顫。
她面上突現的驚訝已經逝去,徒餘一片蒼白。
許香玉原滔滔不絕的話在此止住。
賀知意整個人一瞬間像是被抽幹力氣,頹然受挫般垂下頭去,連身體兩側的手也像沒有力氣一般,軟塌塌貼在衣物兩側發抖。
渾身發顫的賀知意。
她從沒見過的賀知意。
腦海莫名浮現那次暴雨中的場景,她深刻記得那個名叫“賀臨禮”的天才學生,也深刻記得大雨中賀知意與那人相擁的場景。
她憎恨那時能擁抱賀知意的好像再無別人,也嫉妒賀知意遇到了可以不顧一切流言蜚語護她的人。
她一個都求不到,也什麼都遇不到。
她其實是騙賀知意的,陳軒那種狗東西才不會娶她,陳軒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她死都會記住她去求陳軒的那一晚。
她聽他的話,跪在地上求他。
那時陳軒說了什麼?說她下賤,說她是人見人騎的騷貨,說她不過是個給點錢勾個手指頭就能主動爬過去的狗。
說她脫光了也比不過賀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