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前期趕路太過疲累,透支了所有的體力,他在邯鄲城的時候才會是那麼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
秦子楚不知道該怎麼向小嬴政解釋這個問題,索性“實話實說”。
氣氛驟然低沉,就在這時,應壽帶著三個水囊與一隻野雉回來。
三人都不是什麼活躍健談的性子,現下既沒有事要說,又沒人開口熱場,詭異的安靜頓時席捲四散。
三人就這麼圍著火堆,大眼瞪小眼,共同盯著柴火中的泥塊。
小嬴政先一步起身:“我去處理野雉。”
當知道秦子楚並沒有什麼廚藝,方才的野兔全是由小嬴政處理的,應壽誠惶誠恐地起身:
“處理獸腹一事,還請由在下代勞。”
讓主家做庖廚夥房之事已是冒犯,若還讓三歲大的小主子拿刀處理猙獰的野獸,自己坐在一旁……哪有這樣的門人。
“在下雖不通庖技,這等小事還是做得的。”
小嬴政可有可無地點頭,走到一旁。
若非看不慣秦子楚毫無章法的庖技,不想今天的獵物全部變成木炭,他也不會插手。
他簡單地指點了兩句,應壽便弄明白炮製獸肉的流程,著手處理其他獵物。
當野雉與其他野兔被處理完畢,第一隻入泥烘烤的野兔已徹底炮熟。
秦子楚用一根木棍將泥塊撥出火堆:“這東西要怎麼弄開?”
“可用石頭砸開,但記得……”
小嬴政的話還沒有說完,泥塊已經被面盆大的石頭砸得七零八落。
“……記得不要用太大的力。”
小嬴政望著被整個砸扁的野兔,陷入無解的沉默。
“嗯?政兒你剛剛說什麼?”
秦子楚回過頭。
剛剛石頭下落的巨響剛好蓋過了小嬴政的話語。但可以肯定的是,小嬴政剛才確實說了什麼。
“無他。”小嬴政已經放棄思考這一世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成分。他撩袍而坐,將洗淨的幾片春羽葉放在身前,充當容器,又折了幾根斷枝當竹箸,
“趁熱吃吧。”
秦子楚撥開慘不忍睹的泥塊,用短刀在上方切下一塊腿肉,叉到小嬴政身前的那塊春羽葉上。
“政兒先用。”
小嬴政將那片春羽葉推到秦子楚身前。
“阿父先用。”
倒並非是什麼父慈子孝的謙讓,只是延續了上一世“父為君子為臣,時刻退避謹慎”的習慣。
卻沒想到秦子楚又推了回來:“小孩子不經餓,你先。”
未等小嬴政生出各種猜測,秦子楚又手忙腳亂地將葉子撈了回去,
“等等,我先瞧瞧兔肉有沒有熟。”
一番折騰後,又一塊鮮嫩的兔腿肉被推到小嬴政身前。
“熟了,味道不錯,政兒也嘗嘗?”
“肉玃者臊,草食者羶[1]”,野兔羶重,在沒有加任何作料,只是簡單炮熟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好吃。
秦子楚這些話顯然是在將他當孩子哄……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小嬴政不由生出幾分煩悶與焦躁。
上輩子刻在記憶深處的那張陰鬱冷漠的面容,與眼前這張一口一個政兒,時刻傳達關心的笑顏重疊,扭成歪曲的光影。
最終,陰鬱冷漠的面容重現,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眼底不見任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