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所有舞蹈結束,法會到了尾聲,按照常理,就該退場了,這時,那個回部的薩滿卻t突然出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雨下:“尊敬的天可汗,在草原上、荒漠上,所有人都稱呼您是恩赫阿木古朗汗,說您仁慈而平靜,請您可憐可憐我們這群沒有歸宿的人吧!”
康熙沒有吭聲,胤礽替他問話。
“你且說說就是。”
薩滿卻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從開啟了一個他們一直以為是法器的精妙匣子,赫然是一個人頭,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並沒有腐爛,面板幹枯在頭骨上,卻已經看不出模樣來。
嗬,人們齊齊倒吸一口氣,大過年的拿來一顆人頭,這人是啥意思,也不嫌晦氣。康熙更是青筋直跳,別人只覺得晦氣,他卻生怕破壞了這場他命名為保成定魂儀式的法會。
“大膽!”立刻有侍衛圍上來,要壓下他。
“且慢,那是誰?”胤礽再次替康熙問出來,有些話,康熙身為帝王其實是不便問的,而其他人又沒那個膽量不經他的暗示就問,只能胤礽來問。
侍衛們看看臺上的康熙,發現他沒有阻止太子的行為,依言退下,不過手依然握在刀柄上,眼睛死死盯著薩滿以及他的族人。只要對方有異動,他們隨時可以暴起撲殺掉。
薩滿沒有任何異動,雙眼含淚,緩緩述說道:“我們的先祖也曾追隨成吉思汗西征千裡,有著無與倫比的榮耀,然而,現在我們只是一群四處逃竄沒有依身之所的人。我們既不願意當準噶爾的奴隸,也不願意改變信仰,只能一路沖殺到了荒漠曠野艱苦求生,許多人慕名而來,然而,荒漠也並非世外桃源。南邊來的人也對我們舉起了屠刀,逼迫我們在山川森林之神祖先神祇和他們的神之間選一個……”
胤礽有點明白他們的選擇,準噶爾他還是有所瞭解的,他們那邊的奴隸和大清的奴才完全是兩個概念。大清的奴才,其實更多意義在口頭上,和臣是差不多。除了康熙,其他人很難絕對奴才的命運,哪怕旗主,也在盡量縮減他們的權力,盡可能將他們排斥在權力圈外。
奴才有分發的房舍,有自己的積蓄,小孩子只要足夠聰慧就有機會上免費的官學,學出來能分配官吏職務,能夠參加科舉。可以說,除了成丁後必須比丁,選上必須當兵之外,他們遠比普通人過得舒服,幾乎捧著一個鐵飯碗。
而準噶爾的奴隸卻不同,沒有一片土地屬於他們,終日勞作卻享受不到任何勞動成果,哪怕每天維系生命的食物都要在給 權貴幹完活後自己去想法子獲取,他們的主人只會在冬日實在找不到食物時大發慈悲提供一點食物。幾乎每一年,適齡的小奴隸都會被從家中帶走,賣給其他人,一輩子再也無緣見到自己的父母。
胤礽猜不出來為什麼不讓他們在自家陪同父母一起長大,這一點和大清可以買賣的奴婢也有所不同。不過他沒有繼續深思下去,薩滿在底下繼續說道:“當年,可汗討伐葛爾丹,我們的首領也受可汗徵召之列,率部下同葛爾丹血戰,因寡不敵眾全軍覆沒。但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投降,這顆頭顱就是我們首領的,被敵人割下後我們費盡力氣奪了回來。”
他的話不止讓胤礽,就連康熙也有點動容,心中那一點晦氣消散,對薩滿等人印象大好。
“倒是忠義之士。”仍然是胤礽率先說道,然後根據康熙的神情給予建議,“阿瑪,既然他們曾經立過功,劃入上三旗也使得。”
想當然,這種能徵善戰之族不可能給其他五旗,只會歸入上三旗。
康熙點了點頭:“查實情況,如無虛假隱瞞,可入的正白旗。”
上三旗中,正黃旗和鑲黃旗原本就屬於皇帝,而正白旗卻是從多爾袞手中接過來的,所以,直到康熙朝仍然不停地往裡面摻沙子。
想到對方的忠義,胤礽忍不住繼續為他們說好話,將好處給他們落到實處。畢竟,他們以後有沒有機會再如此近距離見到康熙還是兩說:“既然如此,若他們所言不虛,阿瑪你看讓他們回部單獨成立一個佐,給他們新頭領一個佐領之位如何?”
康熙點頭,下方的薩滿卻說:“回稟可汗和左屠耆太子),我們不是回人。我們中有回人有蒙人還有其他人,因為外部掠奪而被迫集中在一起,如果硬要給我們一個名稱,不如叫我們朵蘭人。”
朵蘭之意,被集中在一起的人,然而,他雖然說的是蒙語卻因為歷史地域等種種緣故和康熙他們說的到底有所不同,加上受到漢文化影響。胤礽竟然聽成了刀郎,再一想,如今八旗中人的滿蒙人說起清語都坑坑巴巴,日常反而以漢話為主,反正都是音譯,朵蘭在漢話中怎麼都不如刀郎聽得對味。
不由撫掌而笑:“刀郎,此名倒是極好。”
隨著康熙點頭,眾人也跟著附和說好,一場法會就此結束,康熙讓大臣各自回家過年去,又將胤礽等打發走,留下詢問老薩滿等人:“太子的神魂可定了下來?”
他迫不及待道,那個警告他不能立保成的夢還會時不時來侵擾他。
“皇上,太子身泛金光,神魂無礙。”敢這麼直接說的人是老薩滿,作為國教,雖然多數時候都是一個擺設,但他和皇家的關系絕對比其他人要親近。
且他為了保持與上天溝通的能力,一直隱居在山川湖澤之間,很是受到皇室的尊崇。
有他開頭,其他大師也紛紛附和,哪怕他們並沒有看到太子身泛金光,但會察言觀色,發現皇上十分相信這一說法,當然不會逆著來。想要成為大師,對他人細微表情心理把控的能力當然不若,他們甚至能夠肯定,皇上在此之前肯定也是聽聞或者見過太子身泛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