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放棄與堅持
如此想著, 胤禩的全身力氣彷彿被抽盡，他的堅持或許只是不甘心的自我安慰而已。海善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面色鐵青, 沒有人會忽視預防天花的大功勞。
“要是不行的話, 等……就算了吧！不要把人往死裡得罪。”見海善的模樣，知道他愛鑽牛角尖的性子, 胤禩好心勸道，“皇阿瑪現在信任寵愛二哥，可能又是十幾年，最短也是五六年……他現在已經老了，到時候大勢就定了。”
海善一直支援自己，總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而陷入絕境之中, 都是愛新覺羅的子嗣，胤禩也不願意看到他沒個下場。然而他有退縮之意, 海善卻沒有。
他的路上沒有認輸二字。
“八爺怎麼又說氣餒的話了。”海善擠出一抹笑容, “現在說喪氣話還太早，就我看，太子攜大功未必不會有功高震主之患，一切還未定。”
胤禩搖頭：“我瞭解皇阿瑪，他喜愛一個人就是真的放在心裡, 二哥他……和我不一樣的。”
皇阿瑪對元後的喜愛胤禩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份喜愛也投射到了太子二哥身上, 並且在一日日加深。或許，想到身後跟著的一批人, 他也到了抽身的時候。現在局勢已經十分明顯，包括他在內，根本和太子沒有一合之力。等到預防天花大功到手, 恐怕自己想投誠都晚了。
想到此，他說道：“如果日後皇阿瑪再讓推舉太子之位，我會上摺子請複立二哥。”
海善聞言大急：“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皇上雖然年歲已大，但身體康健，再活個十來年不成問題。老人心容易變，日後還未可知。八爺，就再爭取一回吧！”
海善懇切相求：“哼，乾清宮那位固然有預防天花之功，但是卻也留下一個大把柄，最妙的是皇上不但沒有幫其遮掩反而讓公佈了出來。就我看，皇上未必像表現出來而那般喜愛那位，或許心裡已經提防上了，而且寫不堪入目的小說正好是一個把柄，又涉及朝臣勳貴，我們加大這點影響，說不定會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
胤禩遲疑，那還不是把人往死裡得罪嗎？
可是面對海善的相求，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對方為他付出了太多，他都不忍心拒絕。最後，嘴巴張了張，半晌才說：“遂是如此，你也不可親自出面得罪他，萬一咱們謀劃的失敗，我不希望你有個萬一。”
感受到胤禩的愛護之情，饒是心思狡詐的海善也感動不已，越是狡詐之人越是能夠敏銳的能夠感受到真心還是假意。他一直幫著八阿哥出謀劃策除了那份從龍之功，何嘗不是因為被其人格魅力所感化。胤禩，讓他感受到了皇家的溫情，連他的父母和親兄弟姐妹都沒有給他這種溫情。
在他心裡，八阿哥就是一輪小太陽，追隨他的過程始終能夠感受到溫暖，讓他不至於整顆靈魂墜入地獄。
海善深信，以自己的個性如果沒有遇到八阿哥，他一定會利用手上的權勢去追求純粹的心理滿足感，或許，他會變成人人聞之變色的惡魔。
“放心，我不會親自出面的，有的是人願意出手。”海善垂下眼眸，心中有了人選，有誰比沖動自大又有野心的十四阿哥更合適當那個出頭鳥呢？
而且，十四出場勢必會將老四拖下水，到時候兄弟、母子相爭起來，呵呵，京城有的熱鬧了。只有把水攪渾了，八爺才有機會。
胤禩大概也能猜出來，不過比起關系疏遠的十四弟當然更重視海善，便沒有言語。等人離開後，憂心忡忡回到後宅，他福晉郭絡羅氏見了，不由問道：“看你一臉擔憂，莫非是在擔心誰？”
相當瞭解自己丈夫的郭絡羅氏一眼就看出對方不是因為奪嫡之爭中的劣勢而擔憂，兩種擔憂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是海善。”胤禩道，“我有心不再搶那個位置了，可……哎，只能依他一回，這些年他也不容易，一時讓他放棄哪裡那麼容易，日後……如果真有那一天，就是竭盡全力我也要保下他。”
郭絡羅氏聞言，立刻道：“爺按照自己心裡想的去做就是了，我永遠支援你。”
自家爺放棄奪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條路上太苦，她替他心疼。人到中年，如果還沒有真正享受過生活，也是一種悲哀。她身上忽然一輕，爺存了放棄之心，心裡必然輕省，也該按著他最喜歡的生活方式來生活了。
“但總覺得有點對不住你，當初說好讓你母儀天下，讓誰都不敢小瞧你的。”除了海善，胤禩最愧疚的就是妻子郭絡羅氏。哪怕母妃良妃都沒有讓他那麼愧疚過，畢竟，良妃從來沒有真正支援過他奪嫡，妻子卻為他所走的道路一直在付出。
“只要爺能守著我就好，那個位置雖然高，卻也意味著女人無數，或許我會嫉妒而死呢。”郭絡羅氏說出真心話，家裡那幾個她看了都礙眼，若非是皇上塞進來，早被她打出去了。一想到如果當皇後必須親自為自己丈夫挑選小妾，她就受不了。
聞言，胤禩心神一鬆，連連擺手：“醋壇子，現在已經有了弘旺，皇阿瑪他再也不能用無子為由給我塞妾室，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皇阿瑪給他塞小妾，弄得他也狼狽，其實有沒有孩子他並是特別在意。但是隻要一日沒有孩子，皇阿瑪就不會停止給他塞小妾，這是他被強塞了4名小妾後的覺悟。現在好了，有了兒子，皇阿瑪總不能繼續塞小妾破壞夫妻感情吧！他母妃性子懦弱，只要自己和福晉不肯萬萬不會給自己身邊塞小妾的，惠妃娘娘那更不可能，滿宮中，她可是最聰明的一個女人，在大阿哥被圈禁後，定然不會得罪他們夫妻。
要知道，不管是皇阿瑪百年之後出宮養老還是照看大阿哥都得靠他，大哥被圈禁著，長期不出來，時日久了要是沒人出面照看敲打肯定被會底下人苛待。
所以惠妃娘娘對他們夫妻從來都十分親暱，自己福晉也更喜歡惠妃一些，倒不是說不孝順自己母妃，而是她和惠妃性子更合。這一點他也理解，人和人相處是講究緣分的。
聽到胤禩的承諾，郭絡羅氏妖媚的眉眼中流露出小孩子似的單純，伸出小手指：“拉鈎。”
胤禩見狀，不由微笑，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了誰就是小狗。”
郭絡羅氏這才滿意，警告他：“你可要記牢了，不然你就是小狗，到時候我就讓人在你墓碑上刻一隻小狗，再寫上小狗之墓。”
“……又說胡話了，我怎麼捨得先於你而死，把你一個人留在世上？”胤禩說得認真，他十分清楚郭絡羅氏對自己的深厚感情，若是自己身死，對方必然痛不欲生，他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痛苦的生活那麼多年？而且，他心裡總還有另一層隱憂，是從婚後就開始有的，似乎冥冥之中就感應到他們夫妻想要合葬一處並非容易的事，若是自己早死，她一個女人家又能如何？
再有，弘旺日後能不能善待她還是兩說，喪禮規格陪葬會不會被剋扣也不可知，所以，思來想去，只能自己後死，他們才能生死同xue。
郭絡羅氏不知丈夫心中所想，但她亦是同樣的心情：“……那我們同年同月同日死。”
胤禩又笑了：“恐怕不行，我得比你至少晚一個月才能去陪你。”
喪葬後事還需要自己好生安排，不然死後哪裡會知道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