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牛痘傳播1
因為去年自家爺突然被廢一事, 他已經將近一年沒有出宮過，這次得了恩典能夠出來好生轉轉當然要去南城溜達。出生貧困之家的他，最愛的還是南城那種喧鬧世俗, 還有王婆子的餛飩。肉餡少得可憐, 他懷疑用掏耳勺舀餡都能更多一些，但皮做得極為滑溜, 讓他難以忘懷。
當年自己進宮前家裡得了銀子後，他爹帶著一大家子去王婆子攤子上吃了一頓餛飩。至今還記得弟弟妹妹頭一次吃到餛飩時滿足的表情，不過一切都回不去了，妹妹們不知道被賣到了何處，弟弟也病死，他能夠去王婆子的餛飩攤找一找那時圓滿幸福的感覺。
沒有騎宮裡出來的馬, 內城還好，到了外城太打眼。何玉柱換了一身普通綢緞衣裳, 僱了一頭健驢, 騎著驢子悠悠哉哉往南城走去，到了城門口，突然一個身穿官服的人疾馳而過。
“看來九阿哥一出城就裝病了。”何玉柱估算了一下時間，他家爺還真做對了，提前通知皇上, 要不了多久十三爺和自家小爺就能啟程出發。只要中間不出岔子, 幾乎不會耽擱一點時間。
想到九阿哥寧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裝病都不願意去, 何玉柱不禁搖頭，普天下也就皇阿哥敢仗著皇上不會宰了親兒子才敢對聖意陰奉陽違。換個其他人試試看, 恐怕脖子上的血都涼了。
疾馳而過的報信人引發街面上的一陣慌亂，旋即，南城又恢複了平靜, 何玉柱不禁暗自點頭，論寵辱不驚，南城百姓首當其中。兵災打仗乃至天花，對於南城百姓而言，日子照舊過。他們關心的依然是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少了哪一樣日子都過不下去，少賺幾天錢就可能要死人，在生活的壓力下讓他們對待外頭發生的事既敏感又鎮定麻木。
吃飯皇帝大，有什麼比張羅一家子吃飽穿暖更重要？
各種叫賣聲在短暫的慌亂後又恢複了之前有節奏的韻律，騎在毛驢上，何玉柱微眯著眼，十分享受，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句話沒頭沒尾的話：“你種痘了嗎？”
種痘，何玉柱並不陌生，他也是種過痘的，不然也不可能分到太子處，那時，和他一起種痘的小太監有好幾個，活下來的才有機會分到太子處。
要知道人痘風險十分大，一般而言，除非天花又開始肆虐，否則百姓是不會想到去種痘的，就怕好端端地，種痘把人給種沒了。難道京城又有天花開始流傳？何玉柱的耳朵不禁豎了起來，第三回太子登基大典之前京裡就出現過謠傳說有天花，但後來被蝗災一事給壓住。
雖然他家爺放棄了太子之位，但前太子可並安全，萬一被人把天花的帽子扣到自家爺身上豈不是冤枉得慌，他得打聽清楚，提醒自家爺提前準備才行。
“嗨，誰知道真的假的，一個人就要一錢銀子啊！老子沒那個閑錢，”另一個人粗聲道。
“兄臺這句話就說的不對了，雖然不知道牛痘是否像傳言一樣預防天花，但種上了不沒有性命之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不準到時候天花來了，還真能抗住。”
他的話倒是那人正視了幾分，思索片刻：“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瘟疫無情，誰知道天花什麼時候過來，我兒子多也損失不起。不過種上牛痘真的沒有危險，人痘可是會死人的，可別天花沒來，種痘種死了人。”
“你就放心吧！當真一點事都沒有，我家小閨女才3歲大，種上後不過發了一場燒，胡亂吃了點藥，轉天就能蹦能跳了。就是牛痘不是吹到鼻子裡，而是要在胳膊上劃一道小口子，男的留一個圓形的疤痕，女的留一個花型的疤痕。嘿嘿，的你說這牛痘也奇怪，竟然分男女，知道女的愛花。我家小閨女胳膊上就是一朵……”說到這，他意識到不對，趕緊閉口不言。
那人卻也沒放在心上，而是問：“是不是城t門口李醫那種痘？我再去看看。”
說著，辭別了友人，何玉柱忙不著痕跡跟上，左右南城街面上人來人往，他一路跟著那人也沒引起他人注意，就是當事人也因為存著心事並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了。
一路人來人往，到了那個李醫家，街面上更熱鬧幾分，不是來種痘的就是來打聽種痘的。李醫之所以被人叫醫而不是大夫，是因為他還沒有學成，只能算是一名醫學生，人們對他信任有限。為此，他特意僱了幾個人在外頭拉客講解，那幾個人人手裡拿著一本書，說的唾沫橫飛。
“這還能有假，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出了皇後娘娘的佟家貴人都種牛痘，還能騙你不成？貴人家的娃娃金貴，當然捨不得種人痘，種人痘，結果五五開，牛痘，絕對沒問題。不過身體太弱的人還是不能種，不然出了事可說不清，是吧！”
“大兄弟你還猶豫啥？現在種牛痘只要一錢銀子，等到天花來了，還不得漲價？省下的就是賺到的啊！”
置身其中，何玉柱彷彿在賣場鬧市當中，越發懷疑李醫的可信度，怎麼看都像騙子啊！哪個醫生會才採用這種手段招攬客人？
和普通百姓不一樣，他一眼就看出了最熱鬧的地方是幾個託兒。
“罷了，既然來了不妨去打聽清楚，見見真人。”何玉柱擠了進去，一溜長隊，不過在銀丸攻勢下並不成問題。沒人能拒絕有人出錢插隊，不過多等一個人就得銀錢，傻子才拒絕。
李醫和他想的一樣，年輕得不像個大夫，倒是像藥方夥計。見來人進門也不說話，只上上下下打量自己，李醫心下了然，這段時間他遇到不少類似的事了。
“我不是大夫，以前在藥房學醫，因緣巧合，在一本書上看到牛痘能夠預防天花便深入研究了一下，掌握了種牛痘的技術。”
李醫十分坦誠，沒有想過隱瞞，那本書內容之驚豔加上李四兒大鬧年府的事件之轟動，根本瞞不住。世上不乏膽子大腦子活的人，他越是隱瞞別人越要一探究竟，頻頻試探反而影響他的生意。要知道，牛痘種過一回就不用種第二回，一錘子的買賣，掙的是快錢，就比誰速度快，商業秘密都是虛的。
他已經想好了，等京城牛痘種得差不多，立馬動身去江南，那裡人富裕惜命，想必牛痘也能推廣開。就算一開頭沒有人氣，大可以帶著一批書過去售賣，再將李四兒上門大鬧年府，警告年羹堯不許搶她丈夫的事跡宣傳開，還怕時間導火索的書火不了？書火了，牛痘不就跟著火了？牛痘火了，財源滾滾而來啊！
李醫的話讓何玉柱準備的一肚子試探話語憋在腹內，好在和李醫不同，他可是怪物房養蠱養出來的，立時露出一抹笑容來，對著李醫拱手。
“得罪，得罪，還請見諒。”
然後他繼續說道：“我來並非是為自己種痘，而是給府裡主子們探探，看安全不安全，貴人的命金貴，要是出了差錯別說是我，恐怕就是你也要吃掛落。”
他緊盯著李醫，特別注意他的眼睛和腿腳，要是說假話，可瞞不住他。
不過何玉柱想多了，一開始李醫當然沒有底氣，當初圍在年府跟前看完熱鬧有所感悟後立刻出發去找牛痘，不想他運氣好，在京郊就找到了。用一頓飯換來一個乞兒的試驗機會，統共一天，研究工作完成就收集完牛痘返回京開始做起了牛痘生意。給人種了許多天的牛痘，人次不下千人，裡面有幼兒、老人，甚至他娘親都被拉出來專門給婦人和女童種牛痘，至今沒人死亡，給了他無限底氣。
“你放心，十分安全的，所有在我這種牛痘的人我都有登記，要是你不放心可是謄抄一份，上門去問就是了。”種痘最怕惹人命官司，怕說不清，李醫十分精明的留了憑證，還是雙方都有。就怕被人賴上，醫患矛盾古往今來從來就沒有斷絕過，行醫，可得保護好自己。
聞言，何玉柱不禁愣住，沒想到李醫準備得如此周全，不過卻也省了自己許多調查的麻煩。掏出一錢銀子放在桌上：“麻煩了，我需要謄抄一下。”
李醫笑納了銀錢，讓當初那個乞兒帶著何玉柱去謄抄，繼續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