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江採萍性情孤僻古怪,對誰都是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卻唯獨對古琴在意的很。
而這座府宅中,絕大多數的古琴,都是蕭俶為討好她收集來的。
我點了點頭,道:“多謝姑娘提醒。”
那侍女忍不住一笑,揶揄道:“什麼姑娘不姑娘的,我不過是個端水的丫鬟罷了,公子以後叫我雲岫好了。”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賣身為奴,丟了原來的姓氏,而使用主人的賜名,我此生見過無數的侍女奴才,也聽過他們無數的名兒,無不是桃紅柳綠,鴛鴦蝴蝶,福祿壽全,喜樂旺財,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別緻的,看來那位江姑娘的文采並非浪得虛名。
只是不知,在這位江姑娘的眼中,到底哪朵雲早已無心出岫,哪隻鳥應該倦飛知還?
我再度拱起手,道:“那,多謝江姑娘和雲岫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雲岫咦了一聲:“你怎知我家姑娘姓江?”
我笑了笑,回答:“這天下間,若論琴痴,除我師兄,非江姑娘不可,更何況,尊府有瓊花盛開,門外又懸著江家的燈籠。”
聽到我的解釋,雲岫撇了撇嘴,道了一聲‘狡猾’,又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早上開門時,見到你昏在我家門前,可把我們嚇壞了。”
“也就我們家姑娘好心,把你收留在府中休養,若是我的話,早把你拖出去見官了。”
見我笑而不語,她皺了皺眉頭,厲聲審問般:“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紅聞館。”
我淡淡回答道:“昨日晚間,在下於城中斬除邪祟時,不小心受了點兒傷,無意落在此處,驚擾貴府,還請姑娘見諒。”
“紅聞館?”
雲岫偏著頭反問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又見她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輕輕道:“我……我們家姑娘說,等你醒了之後,就快點離開這裡。”
生平第一次,在別人家裡,連主人都沒見到,就被逐出家門的。
我無奈笑了笑,這位江姑娘,看來真如傳聞中那般,性情冷傲孤僻。
“這怎麼行,江姑娘救下我的性命,怎麼說我也該拜謝一番的。”
雖然,不確定那道鬼魂到底是不是箴言,但是我敢確定,它在江府門口失蹤,不是沒有緣由的,這個地方,肯定有點問題。
雲岫見我如此,頓時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讓你走就走,幹嘛拖拖拉拉的,況且,我們姑娘不見外人的。”
聽她這樣說,我只能道:“如此,便請姑娘代在下向江姑娘道謝了。”
跟著雲岫走出偏房,一路穿花越柳,來到宅院中,只見院內一處荷塘,青碧的蓮葉中,襯托著幾朵脂紅的花蕾。
院內,傳來陣陣琴音,雲岫頓住腳步,循著聲音看向涼亭裡的那個人。
她的神情怔怔的,眉目間似有擔憂。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女子端坐在那裡,由於四周皆布著雲紗,裡面的身形若隱若現,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即便如此,仍令人感到她周身清雅的疏冷氣。
這琴音,如天上的仙樂,如萬物的低喃,本該潺潺流水,清越婉轉,卻又似乎夾雜著恍如女子哀傷悲訴的情緒……
我跟著雲岫,在荷塘邊站了一會兒,道:“江姑娘的心情,似乎不好。”
雲岫倏忽回過神,換成一副好奇的表情:“姑娘她一直都是這樣,有什麼好不好的?”
“她的琴音,聽起來有些抑鬱不平。”
雲岫聞言:“琴音不都是一個調兒,譜子上清清楚楚寫著的,能聽出什麼哀樂?”
我搖了搖頭,又勾唇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琴乃天地萬物之音,同樣的琴曲,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心情彈出來,聽起來是不一樣的,人心之境,微妙變化,想要聽出這其中的細節之處,只有用心。”
“用心?”雲岫更加迷惑。
我嗯了一聲,感慨道:若是有師兄在就好了,我師兄與江姑娘一樣,是個琴痴,對琴藝頗有研究,他們二人,應能成為真正的知己。”
看向門邊的瓊花,疑惑問:“瓊花,只應生長在揚州的瓊花,何以非要桎梏在這盛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