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館前,一群著異服的男子縮著手,窩著脖子,坐於臺下,而臺上說書人唾沫星子橫飛。
案板拍下。
“……凡殺男女數十萬人,雞犬無餘,泗水為之不流,自是五縣城保,無複行跡,人肉之價,賤於犬豕,此番大梁與北疆開戰,謝將軍帶領赤焰軍勢如破竹,三個月內拿下北疆數座城池,護大梁邊疆百姓周全。”
“本是勝券在握,可奈何天公不作美,河道結冰,軍需物資斷送,他們怕是難熬過這個冬天了。”
臺下之人紛紛交頭接耳,一人嘆道:“這不是把人逼上絕路嗎?大梁皇帝的手段骯髒齷齪,背信棄義禍害忠良,我看,這百年基業遲早要毀在他手裡。”
“唉,這謝家小將軍腹背受敵,難逃一劫啊。”
“可惜了,聽說此人才貌絕佳,還未成親不曾留後,就要命隕他鄉,成孤魂野鬼了。”
“什麼忠良?你們可知大梁境內是如何傳此事的?”說書人輕嗤道:“大梁坊間傳聞,謝將軍半途折返,拋下士兵丟兵棄甲而逃,謝家人都鋃鐺入獄了。”
“此番病疫散開,窮兇惡極之人不在少數,大梁朝廷下令,禁止北疆邊境百姓涉足大梁其他州郡,若有者擅闖,一律當細作處置。”
一人道:“那些人都徘徊在咱們南疆邊境了,可千萬不要進來禍害咱們啊。”
“這時節還是莫要往外亂跑了,咱們南疆雖不算富庶,但這些年來好歹無戰事。”
話音剛落,一店小二急匆匆從外頭奔進來,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喘著氣道:“快別在這兒聽書了,小道訊息,已經有染瘟疫風大梁人潛入城內,我勸你們還趁現在集些物資,最近閉門不出才是。”
眾人聞此面面相覷,一下子,如群鳥一般,驚散而去。
茶館門外,一灰衣麻布的女子杵著根樹枝,她面部滄桑,奄奄一息,蓬亂的頭發藏在帽衫裡,但從手指看上去,此人應當是個妙齡女子。
顧客一鬨而散,哪裡有空管前面站了什麼人,門一開推推搡搡的都急著要回家去。
女子被撞翻在地,光滑的手背被踩了幾道鞋印子,她忍著疼痛,在最後時刻抓住了一絲生機。
被拽住的男子面容清瘦白淨,衣服樸素但整潔,可手掌卻有厚厚的繭子,這應當是某戶人家的家丁雜役。
“幹什麼?哪裡來的瘋子?”
男子見滿大街空空如也,一時間心裡犯起了怵,他本欲甩開女子,卻在剎那間,瞧見了她清亮的眼睛。
“這位公子,能否賞口幹淨的水吃...”
男子上下將人打量一番,發現女子容貌尚佳,臉上雖有汙泥覆蓋,但一定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便宜,若把人帶回家說不定能當媳婦兒,實在不行賣給花樓,也能得一筆大錢。
他把人扶起來:“你叫什麼?哪裡人?”
鬆垮的帽衫把女子的臉擋在陰影下,她吃力的從地上爬起,嘴角閃過一絲涼意:“我叫阿念,從大夏一路逃荒至此,若公子能收留我,我願意侍奉公子一輩子。”
“果真願意跟我?”男子面露喜色。
“生逢亂世,小女子只想找一可靠之人託付終身,公子是我的有緣人,不知......”
男子打斷她:“這天下如你這般聰慧的女子不多,我雖也是侍奉他人的役僕,但養活一女子也不算什麼難事。“
他頓了頓嘆道:“不過,我家家主夫人估摸著這幾日就快要生産,我作為管事,忙著尋幾個靠譜的接生婆子,最近怕是不能常常與小娘子見面了。”
名喚阿唸的女子聽罷,倒在男子懷裡虛弱道:“我從前為了謀生,跟著一些有經驗的醫婆學過接生,公子若信得過我,可以帶我去見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