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側身看去。此間跪著的確是僅有連翹一人。徐老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答道:“另兩個由嬤嬤領去了。一個膽小如鼠,另一個那把嗓子鬧得我頭疼。”
徐老夫人倏而淡了神色往連翹身上看去,聲音卻還是柔和的:“你若想見他們,便去吧。若是不想,歇著就是,雲壽堂的人久不經事,但還是可用的。”
連翹讓老夫人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頭都不敢抬,幾乎懷疑自己耳朵生錯了位置。
該是她聽錯了吧?
若不論出生,三公子算是這一輩當中最出色聰穎的一個,雖缺了大夫人這般不遺餘力為兒鋪路的生母,但日子還久,未來定是能勝過大公子的。
親族助力不足,要再往上爬,一身清名便是最金貴的東西。老夫人怎麼敢說這種話?蘇蘇就是掉在手裡的金疙瘩不成,冒著風險都要保下?
看著蘇蘇的背影,連翹心跳急促兩分,咚咚兩下撞得她指尖都微微顫抖。連翹急忙出聲:“老夫人,奴婢……”
徐老夫人將支額的手放下,虛搭在扶手上,冷冷淡淡向連翹掃去一眼,語氣攜著威嚴:“急什麼。將你如何遇上他二人,又為何帶他們入府的事,再細細說上一遍。”
連翹微愕,她在第一回見到林氏,便知道她是想扒著蘇蘇謀求好處的,連翹一開始就留了心眼,這會兒老夫人問起,她一字一句答話,也沒亂了陣腳。
.
林氏二人所處的屋子不遠,不過片刻就出現在眼前。兩個粗使婆子在幾步遠的位置守著,不讓人進,見老夫人跟前的人帶著蘇蘇前來,才挪了步子。
薄薄的一扇門扉上雕花刻紋,屋中沒有半分聲響。丫鬟上前推開,嘎吱一響,淡白天光在黯淡室內又亮了一重。
林氏說到底還是個鄉野村婦,從前潑辣的那股狠勁也就對著鄉裡鄉親使一使,真到了丹楹刻桷的官宦府邸,從側門一路到雲壽堂所見的富貴景象,已讓她亂了心緒,再想起蘇蘇眼下跟著的男人是個掌管刑獄的大官,慌得一雙手都在抖。
全憑著那個要藉著蘇蘇翻身還債,去過不愁吃穿的好日子的想法支撐著,她才沒在那老嬤嬤問話時把一切都抖出來。
那老嬤嬤一身打扮值多少錢,林氏瞧不出來,但她能覺出這是老夫人跟前很得用的能手。問話時一身氣派,把林氏嚇得不輕。若再叫那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用點手段,林氏覺得自己怕是撐不住,但嬤嬤也沒細問,居然把他們留在這兒就走了。
她都有些撐不住,更不說舒二。嬤嬤走後,他們之間一直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
林氏再笨也反應過來,他們是被那個叫連翹的大丫鬟騙了!起初說得好好的,她帶他們去三公子院裡見蘇蘇,把事情都說清楚。結果帶他們進府來的卻是雲壽堂。
林氏想拿這事要挾蘇蘇,想著她一個小姑娘有了疼她寵她的男人,正是顏色好的時候,定是願意花些銀子解決的,往後他們再捏著這把柄,時不時要些錢財,日子就好過了。
但鬧到老夫人跟前,就說不準了。這些高門貴人都重名聲,說不準就把蘇蘇也攆了,還要怪他們直愣愣地跑來,鬧得臉上不好看。若是這樣,他們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連翹給的那些錢抵了利息,還有大半都欠著呢!
想到到手的舒坦日子可能化為泡影,林氏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難受得緊。她甚至想,要不就跟老夫人說是他們搞錯了,保著蘇蘇在徐三公子那兒的幾分寵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門扉由外推開時,林氏半邊身子都在陰影當中,她抬手擋了下日光,才眯著眼睛看清來人。
蘇蘇抬眼看去,目光從他們身上流過。
舒二喪頹,林氏不安。
她粉潤的唇瓣抿得緊緊的。林氏恍惚看去,竟從她臉上覺出兩分張皇,於是蹭的坐直身子,“蘇蘇,你可算來了。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
送蘇蘇過來的丫鬟將門帶上退了出去,林氏從縫隙裡往外瞧去,外面的人都退得遠遠的,她這才繼續說下去:“你多享了富貴,這是好事啊,怎麼不讓人回來跟我們說說?若你早些跟我們通聲氣,哪裡會有今天的事?我倆好歹比你大,多知道些事。”
林氏發白的臉色重又紅潤起來,說話也不結巴了:“你看。還是得有人提點吧?那賤種,竟誆騙我們。是你在啥時候得罪人家了?不過也不要緊,我和你大哥受些委屈沒什麼。”
舒二弓著身子不說話,眼神閃躲。蘇蘇看他一眼,林氏這番話荒謬得令她懶得多費口舌,蘇蘇只道:“他不是我哥哥。再有,你們做的也不只是這一樁錯事。”
林氏不以為意,心中還掛念著那騙了她的連翹,又道:“好妹妹,嫂子有什麼不好的,你說出來,我給你賠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