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屋中收揀的官差抬著一口黑皮大箱,一前一後從門中出來。徐弘簡避在一側,等他們出去後才抬步踏進房中。
肖五把人帶到,又快步跑出門去辦方才沒辦完的差事。
徐弘簡發覺屋中再無旁人,側身問道:“可有紙筆?”
李季忙了半天,這會兒終於得閑,他擦了擦椅面才落座。
李季笑呵呵地回道:“急什麼急,你總要多瞭解幾分再署名吧?”
徐弘簡不作聲,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李季握拳輕咳一聲,這才道:“這樁案子的確沒多少需要仔細翻閱前情的。只是……”說著便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屋內環視一圈。
“你也看到了,這繞春樓的物件,我哪敢多碰?萬一染上什麼髒東西,夫人非得把我踹出門不可。”李季長籲短嘆,“我連這裡的茶水都不敢多喝一口。你也看到了,我沒吃什麼東西,肖五現在才去買吃食給我墊墊肚子呢。”
李季抬手想給自己扇扇,又怕剛碰過椅面的袖口觸到臉上,訕訕地將手放下,又道:“飯都沒顧上,先前只顧著把贓物賬冊收走,還沒來得及去買紙筆,你就再等等吧。”
李季言之有理。徐弘簡默了默,簡單問了問在此處搜出的罪證。
李季一一答過。繞春樓的案件並不複雜,但從搜查開始,便大小麻煩不斷,從遞上文書到今日徹底拿下,著實有不少意外,李季答著徐弘簡的問題,時不時地就要念叨一二。
說完這些,院中還靜悄悄的,眼看能跑腿的人一個都還沒回來。
為了忘記腹中饑餓,李季絞盡腦汁想著別的話題,好在繞春樓本就是個是非之地,他還未細想,只側了側頭就想起新鮮事了。
李季從椅中站起,朝裡間走了幾步才回頭招呼徐弘簡跟上。
帷幔色澤豔麗,地面上也有幾件散落的衣裳。徐弘簡垂眸看著腳下,待停在李季身旁才抬眼往跟前看去。
先前李季一本正經說了好一會兒公事,徐弘簡也就漸漸忘了肖五說過的話,因此這會兒乍然一見從床上鋪到踏腳上的各式物件,徐弘簡仍是怔愣了片刻。
“……你見過這些玩意兒沒有?想來是沒見過,連我都只是聽說過。真是開眼了。”李季嘀咕著。
李季往院中看了眼,沒人進來,轉頭小聲說:“我先會兒來得早。那時還沒多少人進來,那老鴇還嘴硬呢,我差人搜查時她還指著這些東西說,說是一些取樂的玩意兒,不值得細查……”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見徐弘簡不出聲,李季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他轉身瞧見有一個抽屜中還有一疊衣物,像是還沒翻過。此時沒其他人在,擔心漏掉什麼關鍵物證,李季只得自己上手,也顧不得會掏出什麼遮不住春光的小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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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和暖,蘇蘇在小榻上休憩了片刻,等青木上樓來說徐弘簡那邊事情已經辦完時,蘇蘇一望天色,才驚覺他去了這樣久。
紅鯉在旁護著她,小心地走下階梯。蘇蘇邊走邊在想著,隨意挑了空閑的一天出門,就能撞上辦案的同僚,刑部的公務大概比她想得要更繁雜些。
馬車已驅至近前,出了如意樓,沒走幾步就到了。
一陣風將低垂的布簾掀開一角,蘇蘇踩上小凳時,恰好看見那雲白色的衣角。
徐弘簡正勉力摒棄腦中雜念,重新思索起西臨縣失火案的後續事宜,好不容易才使得神思一片清明。
蘇蘇掀起布簾的動作很輕,帶起的風宣告明細微難辨,稍不留意便聽不見,卻在徐弘簡耳中顯得格外響亮,彷彿那輕薄的布簾上綴了惱人的鈴鐺,一碰便在他心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徐弘簡別開眼,長指微動,略側過身子,想再倒一杯茶水。
然而,蘇蘇清潤明亮的雙眸直直看向他,帶著笑意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