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越走越近,到了小樓跟前,三層傳來宋溫喜悅的呼喊聲。外面的人大抵說了什麼,蘇蘇一顆心砰砰跳著,沒能聽清楚,只見綠鶯看向自己的眼神更為熱切。綠鶯眼中明明白白寫著“公子到了”。
好像很快,又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尚在恍惚之中,蘇蘇看到青木繞過屏風朝這邊走來。
青木俯身,恭敬行了一禮:“公子讓姑娘上去。”
青木帶著她走上向上的階梯,卻是走入了二層。將她帶到門口,青木就轉身退了下去,留她一人。
在門口踟躕幾瞬,蘇蘇輕推門邁進去。
入目的是高聳的紫黑色書架,一層層堆滿了厚重的典籍。
蘇蘇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每行一步,心中想象的那張臉,神情就越發峻厲肅穆。
大約是等了太久,徐弘簡終於出聲:“到這兒來。”
在此時的蘇蘇耳裡,這一聲無異於驚雷。她恨不得馬上到他面前乖乖認錯,只可惜左右目所能及都是書山書海,連一絲縫隙也無。蘇蘇未曾踏足此地,實在難以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旁側伸出來,握住了蘇蘇的手腕。
蘇蘇抬頭去看,只見到他轉頭時的側臉。只好順著他的力道跟上去,邊走邊想著要如何認罪才不惹他生氣。
徐弘簡在刑部就職,專斷是非曲直,見慣了狡辯的獄中監犯。不管如何想,蘇蘇都想不出能令他不追究的說法來。
可下一刻,那本該斥責於她的謙謙君子,緊緊握著她的手,低頭在她耳邊說出一句與他極不相稱的話。
“表妹遠道而來,應當及早告知,讓我為你接風洗塵才是。”
蘇蘇被驚得轉頭,恰逢他側眸看向她,這一動便讓她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蘇蘇不動了。
徐弘簡保持著攬她入懷的姿勢,背倚在書架上。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慢慢地露出一絲笑。
一陣風掠過湖面,從某個拐角半開的窗滲進來。
蘇蘇乖順得像只雙手就能合攏的小兔子,被徐弘簡寬大的肩遮擋的嚴嚴實實,只有那空氣中極細微的淡淡墨香昭示著風的到來。
黑亮水潤的眼珠轉了轉,她小心地仰起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公子息怒,我知錯了。”
蘇蘇的嗓音甜軟,這話聽起來是懇求,落在人心上,能記住的卻是那股幾近撒嬌的服軟之意。
徐弘簡不動,也沒說話。
蘇蘇等了半刻沒等到迴音,抬頭去看他。
在她因二房幾人的糾纏而走投無路之前,她只遠遠地看過他幾回。膳房的一些廚娘僕婦慣是欺軟怕硬,常支使蘇蘇替她們做事,有許多累活都讓她去,蘇蘇也常去主子住的院裡上菜。但徐弘簡是個大忙人,往往開席了才姍姍來遲,她自然是不能看見的。
而蘇蘇到了朝寧院後,徐弘簡依舊早出晚歸,不像二公子徐丨明甫一般成日待在府裡。細細算下來,二人見面的時候只有一同用早膳的那三五回。徐弘簡夜裡歸來時,她早睡下了。
府中二夫人為了二爺蓄養美婢嬌妾的事,不知發了幾次火,鬧出來的動靜很大。其中一些陰私的事兒在府中下人中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夫人供佛日久,性情比二夫人要好上許多,但興許大夫人也厭煩通房妾侍。蘇蘇循規蹈矩慣了,她心知自己有作為通房的本分,但不想再招惹什麼事,在青木和鄭嬤嬤沒有提點之時,不敢貿然去徐弘簡起居的房間。
因此,此時竟是蘇蘇成為通房一個月以來,第一次這樣近且久地看著他。
脖頸白皙,下頜又美,唇也是生得好看的。
蘇蘇微微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