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您是說他的話是假的?他在騙我?”至少,當萊爾·亞當斯看著她的時候,當他錯開視線的時候,她看到了與她一樣的痛苦。懷著這樣的心情,也能做出欺騙自己的事情嗎?
大祭司露出笑容。
“怎麼會呢?希琳。他的話都是真的。因為他真的是這樣想的。他不是在欺騙你。他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了你。”
“這樣的人可不可怕,這樣的人最容易被摧毀了,希琳。”
摧毀?
希琳覺得,她不想殺死萊爾·亞當斯,海水不希望她這麼做,她自己也不想殺了他。
他是個真誠又虛偽的騙子。可他確實讓她靜下來想了很多事。
“你提起的那個南方人,他是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對吧?”
“大祭司。”
“果然是這樣。”她笑了一下,“亞歷克斯和小啞巴,都是部落裡最好看的男人,不是嗎?”
“是這樣的。”希琳低下頭,視線移到其他地方去。
“別擔心,希琳。我大概能想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能明白你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沒有那麼可怕。”
大祭司分享著她的智慧。在下一場戰爭到來前,希琳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學習。
“真的可怕的是明白這一切,順從這一切,然後又創造出一種,與你站在一起的感覺,他自己不相信,卻讓你相信的騙局,這才是真正高明的騙子,也是你最應該防備的敵人。”
“戰爭會將人同化。”大祭司終於提起戰爭,希琳豎起耳朵,她需要智慧者的指引,去解開心中的疑惑。
“是的,我知道,比起你知道的更早,比你意識到的更深。希琳,甚至說,我讓你獨自前往戰場,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北方人也可以是可憎的,是貪婪的,是面目全非的。你只有海眷者的頭銜,就沒有人害怕你。之前,你對北方的設想太美好了。”
北方純粹,古樸,自然,生機勃勃。但反過來,北方野蠻,粗魯,不受教化,殘忍血腥。
這些都是北方。南方也一樣,只不過形容的詞語不同罷了。
“您早知道會發生這一切?我們的姐妹,會朝著其他人舉起武器?”
“這是必須的。”大祭司說。
“很多人死了。”在北方,生命是最珍貴的東西,無論她們多麼冷血,都是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還會有下一次。”
“您說過,我們這一次爭取和談,就是為了調養生息。”調養生息準備下一次戰爭,一場真正由海眷者挑起的戰爭。
這才是她害怕的東西。
如果能夠隨意掠奪其他人的性命,她會不會變成一個殘暴魔鬼?
大祭司長長嘆息一聲:“希琳,我現在不確定為了讓你避免生産的風險,阻止你成為母親是對還是錯了。”
“什麼?”
“你沒有當過母親,不能完全理解我支援這場戰爭、下一次戰場發生的原因。”
“這有什麼聯系嗎?大祭司。”希琳不明白成為母親和發起戰爭之間的聯系。
它們太跳脫了。一個是創造生命,一個是毀滅生命。她只能想到這個。
“當然有。希琳,這一場戰爭是為了以後沒有戰爭。”大祭司露出遺憾的表情,之前的決斷果然還是太感性了。
“我果然做錯了。”她說,“你應該成為母親。也許只有這樣你才能理解,由女人掌握權力的世界一定比男人掌握的權力的世界更加美好。”
南方的世界才更冷血,更殘忍。
發起戰爭的是北方,可千百年來,只有這一次戰爭由北方發起,之前的每一次都因為貪婪的南方人。
高層的一句話,無數的母親送別她們的孩子。這些孩子成為了犧牲品。
他們的屍體壘起了南方人的石頭城堡,他們的鮮血灌溉了南方人的富饒的土地。
他們的肉.體來自母親,南方人的世界是吸食母親的血與肉才誕生的。
“我們擁有生育的能力,我們絕不允許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帶給這個世界的生命,成為其他人利益謀劃中的犧牲品。”大祭司盯著希琳,她的眼睛閃爍著不容抗拒的光,以至於越來越激動,險些讓這具蒼老的軀體被吞噬。
“希琳,留下來,不要出海。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我快要死了,我必須把這些都告訴你。”她上前一步,攥住希琳的手,她用了很大力氣,她的面板很疼。
“你不應該因為死了幾個人而流淚。曾經,我們為了生存不得不讓孩子冒著嚴寒打獵,未來我們的血脈絕不會繼續流淌鮮血。把你的意志力,用去更重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