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一樣。你和我,我們現在的對話,都是建立在反駁的前提上。”
都是在駁斥對方!
希琳愣在原地。心髒處傳來的澀感消失。
是啊。她認同他的話,她也隱約這麼覺得,只是她說不出來。她沒有南方人那樣的詞彙儲備量。
萊爾·亞當斯,他並非點撥她什麼大道理。
他告訴她的,是她已經知道的事。
她在反駁他,他也一樣。希琳沉吸一口氣,她覺得萊爾·亞當斯沒法理解她,因為他是個南方人。她覺得萊爾·亞當斯是在貶低她的同胞,用南方人傲慢的目光。她覺得他不瞭解她的姐妹,不應該這樣隨口說出她們不會改變的話。
她同樣對他為什麼會這樣說一無所知。他的想法,也都是她擅自加上去的。
她原本以為北方人會遵循祭司的規則保護那些無辜的平民,她們想要的只是食物與燃煤,平白地添上不必要的殺戮只會讓事情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
可事情總是和設想得不一樣,總是這樣。
萊爾單臂支撐著身體,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
他對上希琳蔚藍的眼睛,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我的。南方和北方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不例外。即使我不願意提及,但人只會屈從於暴力。”
暴力。
希琳注視著充斥著疲倦的綠眼睛。
她又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她很害怕這個詞語。
“在魔鬼將我吞噬前,我必須努力做些什麼。”
“你現在被憤怒支配,你的決斷會……”萊爾的聲音逐漸減小。
“用不著你替我想。”
每一個單詞都從牙齒縫裡擠出來。
萊爾能夠想象她的心境。大概能想象。
希琳,道德,理智,情感,智慧,都無法抗衡暴力。
能抗衡暴力的只有暴力。無論多麼理智,聰明,善良的人都會被戰爭同化,變成絞肉機的一個零件,被碾壓到血肉模糊。這才是這個世界上會發生的事。
他抬起左手,他有點想碰碰她的臉頰。
她臉上的面板有些黑,太陽曬出來的顏色,多健康的顏色。
他僵硬地彎腰,動作變成拿起一疊檔案。
“這是最終的條例,你拿去看吧。”
希琳沒有拒絕。她是奪過那疊紙的。
萊爾重新坐回到沙發上,歪歪斜斜的。
他避開了希琳的視線,不知道她是用什麼表情離開的。
屋子裡太暖和了,玻璃上有一層霜,他看了好久都沒能看清希琳的表情。
你遲早會成為一場戰爭的發起者。遲早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明明都知道。
城內的情況比先前好上不少,南方的軍隊已經按照批次接替城防。他們從秋葉城帶來了補給品,在教堂門口的廣場上設立了派發補給點。
從早到晚,前門鎮的民眾都能夠看到佩戴著教會徽章計程車兵在教堂附近的街道上巡邏。穿著傳道士服裝的神父和修女將柔軟的麵包發放到遭受苦難的平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