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好漢直覺他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一直跟他們打悶子鬥咳嗽,實在不應。孰不知,廉衡此言實出真心,如果他腦子沒病,他就不會追廟堂之高,不會拿駙馬之榮,更不會吞下那粒小小丸藥……
原本要在平夷衛再歇兩日,等少年元氣完全歸位,但廉衡心急,他最浪費不起的就是時間,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下,施步正麻著膽子跑進去跟他主子請旨。明胤允了,也許從此以後,對於廉衡的一切要求,他均會答應。
不過,這只是也許。
沿平夷衛向西南,至慢五日也能抵達雲南府,廉衡入雲南境,理當先去拜會雲南王,但他心急如焚要去見正在臨安府的尤孟頫,一行人只能捨近求遠沿塊澤江、順南盤江,一路望南行。
但他們過雲南府不入的事,惹躁了沐家二小爺“沐南”,他罔顧明胤交待,心覺那幫苟延殘喘、支離破碎的敵軍已不成氣候,留了親信待在元江府繼續圍困前袁餘孽,領著一小撮輕騎就策馬望北奔,只為來調笑他的小表弟,簡直是烽火戲諸侯。
他這一走,將同樣在孟艮府圍困永夜盟的沐雲差點氣過去,但罵歸罵,他只能連忙令手下幾個精將火速馳援元江府,免得滅袁之役功虧一簣。
沐南在河陽成功堵截了明胤一行。
秋豪望見他時也是差點給氣背過去,但他還不能將他咋,與其將他咋還不如將自己咋。其實他該料到的,這位雲南王次子,別看比他主子大出兩歲但心智沒熟,玩性比之唐敬德更濃,還更多幾份野性。聞聽明胤脫身出走,去接當朝新晉駙馬爺,還過家門不入,這位公子哥哪能不來一覷駙馬爺“尊容”?啊,這該死的好奇心!
明胤臉色冷得能結出冰。
沐南熟視無睹,顧自探頭探腦望車裡張望,遲遲不見“麗影”,便不懷好意地衝明胤大聲喧譁道:“喂,您那俏駙馬呢?怎不下車見人呢?羞了?”
明胤臉色冷到快要凍住雲。
沐南怯了怯,乾咳一聲乾脆繞開明胤,打馬近車,隔著車窗輕佻道:“駙馬爺天姿,不願讓我等俗人瞧,是為留襄王爺獨賞麼?”
秋豪:“小王爺。”
沐南才不理他,嘭嘭敲了敲車窗道:“不說話啊?架子夠大呀!可以可以,我這位小表弟將你豢養王府三年多,別的沒傳教,起碼這‘煙不出火不進’偉人樣兒,學了個十分像。”
秋豪臉徹底吊長:“小王爺!”
馬車裡仍無動靜,廉衡安泰的彷彿外面不過犬吠。
沐南屢碰鼻灰,粗粗咳喘兩聲,掉轉馬頭望向明胤:“怪不得傳言你為他兩度拒婚,能和你活活攪出場男色緋聞來,敢情也是因為‘同道中人’遇一塊了。”言畢他不無淡諷,“您二位蹲河邊,水都繞道流。”
車內人翻身換了個愜意躺姿,靠軟墊上包著被子,兀自看自己書,對其叫囂聞若未聞,心態好到不行,彷彿其不是嘲諷而是夸人。
明胤肅聲命令:“你,迅速回營。”
沐南傲嬌道:“我不,要出事也早出事了,也不在我這半天一天,再說,我走的時候還真知灼見地派人給我哥傳了口信呢,他估計早派人去鎮場了。”
這可真是個心寬體胖、想得特開的活寶貝。
若非明胤有先見之明,臨走前重新進行了佈防,真不敢保證這會沒出亂子。
明胤回頭看了看馬車,下最後通牒:“日過午牌,你給我走。”
沐南心底早虛了,打哈哈道:“好好好走走走,怕了你了,唐敬徳跑袁軍陣營胡來你怎麼不說他呢,我不過跑出來散會心,你就要吃我一樣……”
隨著他的話落,是掀起的車簾。
俏俏的、略顯病態的少年,緩緩鑽了出來,素冠素袍,肌如白玉。他挺直腰桿,凝住眼珠,直直盯了幾眼堅甲利刃的沐南,隨後只盯了一眼明胤,便遊目四望看起景來。他稍稍遞了點眼色給施步正,草莽立即下馬放好馬凳,摻著他下了馬車。
他望著江側一望無垠的草坡,道:“一汪秋水挽青紗,好景。”
施步正這炮仗,哪能聞得到突如其來的火藥味,大喇喇道:“可不,你一直憋車裡哪能看到外邊的好,打早還經過一片蓮塘呢……”草莽一拍大腿,“俺咋沒想起給你摘幾個新鮮蓮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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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衡失笑:“也就你這擀麵杖,直,待我以誠。”
明胤自廉衡掀起簾子,就虛了,廉衡這一語雙關,直如颳了他一耳刮子。
秋豪自沐南開口說話時,就恨不能糊上他嘴。要知道這幾日,廉衡跟他主子唯一一次主動說話,就是懇切地問有沒有他姐姐菊九和唐敬德訊息,他當時趕在他主子之前斬釘截鐵回答說“沒有”,他主子亦選擇了沉默。如今遭沐南一嗓子宣揚,他們就成了欺騙,不管這欺騙是出於無奈還是出於大局,總之是欺騙了。
明胤看著那薄薄的人一默如雷,秋豪看著他越來越慫的主子默不作聲,只抬手示意大隊人馬原地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