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秋豪眼瞅他破解機關,正要出手阻攔,明胤抬手,屏退他和暗衛。三人依命,只能退離待命。
少年猶疑一刻,望眼四周略略心虛,爾後才徑自走去,踮起腳尖探手摸向那多出來“一點”,使勁一摁,石頭果然進去,暗門隨之開啟。
但他笑容漸失,暗處人表情亦失。機關開啟,證明消失掉的那一點是對的,這幅畫,核心就是居中之“段”。段,除了令他廉衡想到“滇黔餘孽”四大字,可還有昌明十年呢。這是否意味著,世子府跟當年亦有牽扯?
他猶疑幾步,毅然決然挺走進去。
長長暗道,石壁鑄造齊整,雖深埋地底卻十分乾燥,不見寒陰,可見人氣很足。他緩緩向前豪邁半刻鐘,甫一拐彎,視線豁然敞亮,然未及細觀,便被悄聲隨後的明胤輕輕一掌擊暈。
明胤看著懷中人,吩咐緊隨而來的秋豪:“最後那道石門,封了。”
秋豪:“改用備用出口?”
明胤首肯,轉咐暗衛:“碳盆。”
秋豪和暗衛各自領命離開後,明胤本想將廉衡架到裡間石室,但小鬼委實太矮太軟,恕難直立,架不起扶不住儼然一條小軟蛇。當此時,大人物總算明白,那次施步正為何要將他打橫抱起,只因別無他法。世子爺無奈一嘆,喉頭髮澀,將其攔腰一摟,打橫抱懷。但也正因此抱,才令他切實感覺到他的弱,弱到輕輕一捻,即可斷氣。
是因發育延緩,還沒開長麼?蠻鵲都快大出他半顆頭了!
明胤將自己披風解下來鋪石床上,爾後才將廉衡輕輕放下,將其大氅裹緊,再將自己披風裹緊。暗衛送來碳盆後,鬼魅一般再度消失。明胤靜坐床側,垂眸看著昏睡之人,哽凝一刻,方緩緩撥拉著碳盆,盯著猩紅火舌,在嗶啵作響的聲音裡,不急不緩低低縷縷自訴道:
“關在此處的,是段昌段義貞,大理段氏,最後一個襲位之帝,其女,段昭,化名林昭,於昌明九年,聘嫁於你的父親——我的師傅。”
“我不能讓你見他。”
“當年,蒼山龍泉峰深處,發生過什麼,他基本知悉。”
“若你知曉,當年我做過什麼,你會視我為仇讎。”
“這裡面水很深,很深,剝離世子府庇護,你就上不了岸了。”他望著呼吸平緩的少年,探手將其額前碎髮輕輕撥到一處。
“你是師傅,唯一留存骨血。”
“我無法,再讓你出事。”
“當年,寶相樓失火,母妃出逃宮外,於九宮門誕下我,便血崩而亡。一個月後,黔寧王——我舅舅——一方諸侯雲南王,將我接回雲南沐府。四歲那年,師傅幾人,奉旨雲南,尋找段氏‘金銀冢’。”
“他帶著我,在南境遊歷整整半年。”
“直到殞歿。”青年辭氣悲涼,彷彿一遲遲得不到救贖的滯囚。
“你想做的,我傾盡全部。”
“但,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於天下,你能,予我寬恕麼?”
當此時,世子爺尚不知,他關地底十年之人,是身側熟睡少年的親外公。
親外公吶。
廉衡醒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他緩緩坐起,輕輕喚著衝炭火出神的明胤,未果。其人顯然已深陷往事漩渦中。小鬼以為他睡著了,睜著眼睡的那種,便從側後方,一直探頭湊近他瞧。突突一張大臉湊來,明胤甫一反應,驚得慌在一邊。
少年臉一抽,嘟囔:“何必如此慌張。怕我親您啊?想得美喲!”
大人物驚魂甫定,末了臉色凝重:“君子言有當,不可輕薄無行。”
廉衡:“我還長安少年狂峰浪蝶呢。”言訖,他起身繞石室瞧看一番,便徑自轉出外邊,走走停停、四處敲敲打打,默然嘆氣:“哎,光禿禿的,還以為您金屋藏嬌,或埋了金銀珠寶呢。”
明胤也不接話,廉衡猶疑一刻,直問:“為何是‘段’字?”
明胤情知隱瞞,反令他興趣徒增,故避重就輕道:“此乃遼王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