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廉衡作答,穆穆純純的敖頃不抗不卑再接茬:“衡兒年歲尚小,焉能同諸位比肩。儒父命他弘文館靜心修學,心智醇熟才准予科考,入仕為官,此時此刻他自然不能答應了。再者,他適才已講,長篇闊論不過因研習了幾本山川物志。他能做的,無非是空說些新穎點子,太子既獲悉了這些關鍵點,統領四方抓緊治河方為上策,真讓他這黃口稚子去行轅裡指手畫腳,又有幾人肯聽。”
庭院一時啞靜。
敖頃的護犢,並未招致明晟的惱羞,反令這位外寬內冷的太子爺興趣大增。可惜,他自以為的意外發現,不過是正好鑽進了廉衡故意設的套。他廉某人長篇累牘故露大才,又稍稍抱怨句明胤這個旁人,這位太子殿下果然就嗅著味兒開始拉攏人心。得廉衡者得敖頃,得敖頃者得敖廣!他心底的算盤,廉衡焉能不明。但,這個套他還非設不可,一方面因體恤明胤不久將面臨的力扛眾議的壓力,想要為他拉個墊背,一方面也真心希望,困政能夠被納諫如流付諸實施,此中,明晟的力量,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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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豪不設防太子爺會堂而皇之地招徠,對廉衡的朝秦暮楚亦怒不可遏,雙眉驟緊,先是瞪眼廉衡爾後望向他不哼不哈的主子。明胤卻依舊自顧吃茶,聞若未聞。末了,這位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細頭髮,擅自出聲:“小先生!”
這一聲呵斥,意味很明顯了。
志慮忠純的相里康,已然意識到自己無心引發的爭端,滿面愧色。
鄺玉一笑即斂,道:“秋兄何必激動。”
置身事外的廉某人望向秋豪,眨巴眨巴下上眼皮,故意挑釁他一下,心說平時待我頭不是頭臉不是臉,小子甫一要佯裝棄離,就捨不得了?!他咳嗽一聲,不僧不俗道:“草民焉敢攀扯太子!也就敖兄長知我草腹菜腸,不過一隻‘能言鳥’罷了,叫諸位看了笑話不要緊,耽誤太子醫時救弊的鴻志,才是大罪。”
明晟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你弘文館聽學三年,再相助本太子,何如?”
廉衡颳了刮鼻尖咳喘聲,便面無慚色開始大放厥詞:“太子殿下不知,小子自恃腹笥便便、胸羅斗宿,又有副能使玉環失寵、杜女無華的天上地下好皮相,因而,得見世子府六英甚醜,巨醜,善心大發,月前便同世子殿下商量妥當,甘為‘世子府門面’十年,十年內每日蹲距世子府門口,任由萬民賞摸,以叫天下人知道,世子府除世子殿下外,還有一個能叫人看著下飯的下屬。”
無故遭牽連的院內四英,個個秋風黑臉杵帳外。唐敬德和明旻笑得東倒西歪,相里康敖頃亦憋得面紅腹脹,獨明晟不皦不昧似笑非笑,明昱則目光灼灼望著由始至終不聲不響的明胤,強行端著玉容,正經雅坐收緊笑意,免其難堪。
唐敬德拎緊廉衡後衣領,將他拖出帳外,道:“我這小舅子就欠他姐姐收拾,這便將他送我媳婦跟前,領疼去。”蠻鵲亦躬腰九十度,緊緊跟出。敖頃亦起身踱外。明旻魚貫而出。唐敬德瞧他牽一髮動半身,無奈聳肩,“差點忘了,諸位想吃些什麼,好叫肖老闆早作準備。”
“無需。”明晟清肅回絕,語氣裡的不甘不適,促使唐、廉二人迅速交換下眼色。
“太子哥哥,就在這裡用膳好不好?明旻還從未有過這種……”小公主頓了頓想了想,補充,“這種寒酸體驗。”
……
“是啊,皇兄。此處明窗淨几,正是偷閒躲靜、體驗民生的地方。”明昱款款接話,她巴不得同明胤多待幾個時辰。
“陋室蘭馨,在此推杯換盞,確實讓人耳目一新。”相里康舉目環顧著丹堊炳煥的四方庭院,除唐敬德新入住的西廂房裡,有三四個僕役來來回回奔忙收理外,處處齊蓁蓁閒夭夭,淨幾明窗素壁秋屏,盡顯春景常安。
明晟見眾人心意,也不欲掃興,何況他亦覺新鮮,便說道:“好吧。”
唐敬德聞言叫喚一聲:“好咧。這就叫抱月樓準備好宴席,遣送此處。”遊神言畢,看著棚外湊作一團說私密話的廉衡敖頃,油然嘖嘖地搖頭。這位廉好看,踮腳不夠還將本就側耳傾聽的敖頃一直拉低拉近,唧唧咕咕喁喁噥噥,毫無君子儀容。蠻鵲見一院子大人物紛紛側目,心裡甚為不適和緊張,正欲上前扯開二人,唐敬德瞥眼幾丈開外的明胤,先一步上前,撥拉開二人從中穿過,不三不四道:“都是些子曰孟曰的君子,想吹枕邊風,乾脆睡一塊得了。”
素來君子端方的敖頃,原本就被廉衡極近的耳邊風,吹得面紅耳赤,再被唐敬德這麼一撩,遲眉鈍眼手腳無措,尬在原地。
廉好看卻心平氣和,撮了撮鼻子狡笑道:“多虧您言傳身教,教得好。”
唐敬德一退二六五:“別,爺只近女色。”
廉衡嘁了聲,削了削蠻鵲垂頭喪氣的腦袋:“幹杵著作甚,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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